画作尚未完成,但格局气象已然磅礴展开!
汴河两岸,店铺林立,舟船往来,人物栩栩如生,车马喧嚣仿佛透纸而出……这构图,这场景,分明是在临摹那幅后世堪称国宝的——《清明上河图》!
而更让荣安心惊的是赵佶的笔法。她虽不专精此道,但作为现代特工,对各类知识均有涉猎,尤其对历史上这位艺术皇帝的风格颇有了解。眼前这幅画,线条瘦硬爽利,如屈铁断金,正是赵佶独创的“瘦金体”笔意融入绘画的体现!
设色雅致,人物虽小却神态各异,勾勒点染之间,尽显高超的写实功力与独特的审美情趣。其艺术造诣,确实堪称一代大家!
“朕观张择端此卷,深得市井百态之神韵,心向往之,故临摹学习。”
赵佶语气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自得,他指着画中一处细节:“你看这虹桥之上,人物熙攘,舟船穿行,动静之间,层次分明,可谓匠心独运。你觉得朕临摹的这几笔,可得其几分神髓?”
荣安只觉得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让她评价皇帝的画?还是临摹《清明上河图》这样的杰作?这简直是把她放在火上烤!说好,有阿谀之嫌,说不好,那是找死!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仔细扫过画作。皇帝确实画得极好,几乎再现了原作的精髓,但在一些极其细微的地方,比如某些市井人物的表情刻画,似乎比原作少了几分烟火气,多了几分属于宫廷的雅致与规范……这或许是皇帝自身审美和地位的潜意识体现?
她不能直接点评皇帝画作的“缺点”,但也不能一味奉承。
“陛下笔法精妙,瘦硬通神,将原作市井之喧闹繁华,以如此清劲雅致的笔意勾勒出来,实乃……别开生面,独具一格。”
她斟酌着用词,声音尽量平稳,“尤其是这水流舟楫的动感,以及人物衣纹的勾勒,深得……深得书法用笔之三昧,下官……叹为观止。”
她避开了直接比较“像不像”,而是从笔法特点和艺术风格上切入,既表达了欣赏,又隐含了“与原作不同风格”的意思,算是险中求稳的回答。
赵佶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意更深了些,似乎对荣安能看出他融入书法笔意颇为满意:“哦?想不到你倒是个懂画的。看来朕的眼光不错,你这个郡主颇有有灵性。”
他话锋突然一转,看似随意地问道:“听闻你近日在皇城司,也在查些与市井百态相关的案子?譬如……那东南的花石纲?”
来了!终于切入正题了!而且直接点出了“花石纲”!
荣安心中凛然,知道真正的考验,此刻才刚刚开始。
她站在书案前,面前是皇帝未干的墨宝,身后是深不可测的雍王和心思难测的晏执礼,感觉自己如同站在了风暴眼的中心。
皇帝赵佶那看似随意的问话,如同在平静湖面投下了一颗探路的石子,其漾开的涟漪却足以让置身其中的荣安心惊肉跳。
“花石纲”这三个字,直接切入了朱勔案最核心、最敏感,也最牵连广泛的领域。
电光石火间,荣安脑中飞速运转。她深知自己此刻身份的复杂性——明面上是皇城司干当官,暗地里是蔡京之女、童贯下属、金人间谍,甚至……还有一层连她自己都尚未完全摸清、由皇帝暗封却未公开的“郡主”身份。这几重隐秘的身份,如同悬在头顶的剑,既是潜在的护身符,也可能成为催命符。在皇帝面前,她既不能表现得过于无知,显得无能,也不能过于锋芒毕露,引来猜忌,更不能暴露任何不属于“荣安”这个身份应有的信息和立场。
她的回答,必须精准地踩在一条无形的钢丝上。
就在她垂眸思索,组织语言的瞬间,目光无意间再次扫过书案上那幅气势恢宏的《清明上河图》临摹之作。
这一次,她的视线不再是欣赏其艺术价值,而是带着特工特有的、对细节和信息的高度敏感,如同扫描仪般掠过画中的市井百态、漕运舟船、商铺林立……
突然,她的目光在画中汴河河道、那些满载货物的漕船,以及几处看似寻常的商铺招牌上,猛地定格!
那些漕船的吃水线、货物的捆扎方式……隐隐与她之前调查朱勔通过“永济渠”转移资产时,了解到的某些漕帮隐秘运输特征有几分神似!
虽然画作是艺术加工,但张择端作画力求写实,这些细节或许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更让她心头狂震的是,画中几处商铺的幌子上,隐约可见的模糊字迹或图案,在她此刻高度警觉的头脑中,竟然与沈文渊交代的、那几个用于洗钱和转移资产的核心空壳商号的名称或标志,产生了某种诡异的、似是而非的联想!还有那些穿梭于市井、看似普通的各色人等,其衣着、神态,是否也隐晦地反映了当时不同阶层,包括那些被花石纲逼得家破人亡的底层百姓的生存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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