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项目了,难道要弃权吗?好丢脸……而且,好难受……会不会死在这里?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带来更深的恐惧。
周围安静得可怕,一个人都没有,他连呼救的力气都提不起来。
绝望和生理上的极度不适如同冰冷的潮水,快要将他彻底淹没。
就在他意识模糊,觉得自己可能真的要晕过去的时候,一片阴影悄无声息地罩了下来,挡住了他眼前晃动破碎的光线。
他吃力地、艰难地抬起仿佛有千斤重的头颅,视线花了很久才勉强聚焦。
逆着光,他首先看到的是一双眼睛。
那双眼睛正微微垂着,看着他。轮廓极其优美,眼睫长而密,在眼睑下方投下浅浅的阴影,却并不显得柔弱,反而像墨蝶栖停,自带一股沉静的力道。瞳仁的颜色很深,在夕阳最后的光晕里,像两丸浸在寒潭里的黑水银,清冽透亮,映不出丝毫暖意,也没有寻常人眼中的温度或情绪波动,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然而,奇异的,在这片冰冷的平静最深处,却又似乎藏着某种极其幽远、近乎悲悯的洞察,仿佛洞悉了他所有痛苦却并不为之所动,只是冷静地审视着。
这矛盾的特质糅合在一起,形成一种难以言喻的、独特的吸引力,冰冷,却莫名地让人在那瞬间忘记痛苦,只想沉溺其中探个究竟。
傅明燊看得呆了,连剧烈的眩晕和心悸都似乎停滞了一瞬。
然后,他才模糊地看到对方似乎穿着一身白色的运动服,身形纤细高挑。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发出呼呼的气音。
那身影在他面前蹲了下来。
离得近了,那股清冷的气息似乎驱散了些许他周围的憋闷。他看到她伸出了手,手指修长白皙,指尖泛着健康的淡粉,与他此刻冷汗涔涔、苍白发抖的样子形成鲜明对比。
那手指并未触碰他,只是悬停在他鼻尖前方寸许之地。
傅明燊甚至能感觉到一丝极微弱的、清凉的气息从她指尖散发出来。
接着,他看到她另一只手快速抬起,指尖并拢,如同疾风闪电般,猛地点向他胸口正中。
膻中穴!
“呃……”
他浑身剧震,一股强烈的酸麻胀痛感瞬间从胸口炸开,蔓延至四肢百骸!
那感觉难受至极,却又奇异地将他几乎涣散的神志猛地拽回了一丝。
不等他反应,那手指再次落下,这次是左腕内侧内关穴。
力道透骨,酸麻直冲手臂!
下一秒,他感到自己的头被一只微凉的手稳稳托住,
拇指精准地按在了他耳后高骨下方的风池穴,用力揉按。一股又酸又痛又胀的感觉直冲头顶,让他差点叫出声,但与此同时,那剧烈的耳鸣声竟然奇迹般地减弱了。
紧接着,她并指如刀,自上而下,快速有力地刮过他两侧的脊背膀胱经区域,隔着运动服,他都能感觉到那指尖透下的、火辣辣的热力,仿佛刮走了某种沉滞的粘稠感!
最后,她在他头顶百会穴轻轻一按。
傅明燊猛地倒抽一口凉气。
这一口气,前所未有的顺畅、深入,仿佛一下子冲开了所有堵在胸口的淤泥!
大量新鲜空气涌入肺叶,带来一阵轻微的眩晕,却是舒爽的眩晕!
脑中的嗡鸣潮水般退去,眼前的视野如同被擦去了水汽的玻璃,迅速变得清晰起来!虽然身体依旧虚弱,冷汗未消,但那种濒死的窒息感和无法控制的晕眩恐慌,竟然在这短短十几秒内,烟消云散。
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贪婪地享受着这失而复得的顺畅,心脏虽然还在咚咚急跳,却不再是那种慌乱的、要脱轨的狂跳,而是有力地、规律地搏动着。
他猛地抬头,想看清对方的样子,想道谢。
可是——
台阶上方空荡荡的。
夕阳将最后一点余晖涂抹在空寂的看台上,哪里还有那个白色的身影?
只有远处,立定跳远的沙坑边,裁判似乎正不耐烦地喊着什么。
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他极度不适时产生的幻觉。
但身体里残留的酸麻感,顺畅的呼吸,清明的视线,都在告诉他那不是梦。
一个穿着白色运动服的女生……一双……极其漂亮又无比冷静的眼睛……
傅明燊撑着发软的双腿,踉跄着站起来,急切地四处张望。操场上人迹寥寥,只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远处走动,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高一(六)班,傅明燊!还跳不跳了?就等你了!”
裁判的喊声再次传来,带着明显的不满。
傅明燊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疑和莫名的失落,努力定了定神,快步走向沙坑。虽然脚步还有些虚浮,但身体的感觉已经回来了。
他站上起跳线,摆臂,蹬地,起跳。
动作或许不如巅峰时有力,却足够标准流畅。
成绩不错,甚至比他预想中要好。他顺利完成了比赛。
落地时,他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那空荡荡的看台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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