汜水关的暮色像一块浸透了血的麻布,沉沉压在孙坚营寨的旗杆上。白日里那场厮杀的余烬尚未熄灭,伤兵的呻吟混着马粪的腥气在晚风里飘散。孙坚攥着染血的画戟,指甲几乎嵌进雕花的木柄里——白日里被华雄杀得丢盔弃甲的场景,此刻正像毒蛇般啃噬着他的肝肺。
“将军,”副将程普捧着一叠军粮簿踉跄走进大帐,烛火将他脸上的皱纹照得忽明忽暗,“营中存粮只剩三日,催粮官回报说袁绍那边……”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说诸侯联军尚未聚齐,粮草调度需从长计议。”
孙坚猛地将画戟砸在地上,震得帐顶的牛皮绳簌簌落灰。“长计?等他们‘长计’完了,我江东子弟都要拿刀尖刮树皮吃了!”他跨步到地图前,指尖狠狠戳在汜水关的标记上,“袁绍那厮屯兵酸枣,日日置酒高会,岂知我前锋军的苦楚!”
帐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祖茂掀帘而入,铁甲上还挂着未擦净的血污:“将军,探马回报,汜水关内今夜守备似乎松懈,城头灯笼比往日少了三成。”
孙坚眼中精光一闪,却又很快黯淡下去。白日里华雄的骁勇犹在眼前,此刻若轻举妄动,只怕正中敌军诡计。他踱步到帐口,望着远处关城模糊的轮廓,夜风卷着刁斗声传来,竟带着几分诡异的沉寂。
“报——”又一名斥候跌跌撞撞冲进来,“汜水关守将华雄与徐荣在关内校场集结兵马,听守夜的乡勇说……说他们要趁夜劫营!”
“果然!”孙坚一拳砸在掌心,先前的犹豫瞬间化为怒火,“华雄匹夫,竟敢欺我兵疲粮缺!程普,速点三千精骑,随我去关下埋伏,教他们有来无回!”
祖茂却上前一步,拦住他的去路:“将军不可!此乃敌贼诱敌之计!白日我军新败,士气正颓,若今夜倾巢而出,营寨空虚,恐中敌军声东击西之计。”
孙坚一怔,烛光映着他棱角分明的脸,忽明忽暗。他想起当年在长沙平叛时,也曾因急躁中了贼军埋伏,险些丧命。此刻祖茂的话如同一盆冷水,浇灭了他心头的躁火。
“那依你之见?”
“分兵固守。”祖茂指向地图西侧的密林,“末将率一千五百人埋伏在竹林岗,若敌军夜袭,可从侧翼杀出;将军亲率主力镇守中军,程普引兵屯于后寨护粮。贼军若来,必因我军有备而乱,届时再聚而歼之。”
孙坚沉吟片刻,猛地拔剑出鞘,剑光在帐内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光:“好!就依大荣之计!程普,你速去后寨加固防御,若有差池,提头来见!”
夜至三更,墨色的天幕像被浓墨浸透的宣纸,只有几颗寒星在云缝里若隐若现。汜水关内,成大器正对着烛火擦拭环首刀,刀身映出他鹰隼般锐利的眼神。
“华将军,”他头也不抬,对着帐外阴影处说道,“孙坚营中今夜必定防备松懈,我已遣人散布劫营的假消息,料他必分兵伏击。”
阴影里走出一个铁塔般的汉子,正是华雄。他抚摸着腰间的兽首刀柄,粗声笑道:“成校尉好计!那孙坚匹夫素有‘江东猛虎’之称,白日里被某家杀得望风而逃,今夜定是惊弓之鸟,正好一举成擒!”
旁边的徐荣却皱起眉头,手指轻轻敲击着案几:“某观孙坚并非鲁莽之辈,白日虽败,却能迅速收拢残兵,扎下这座铁桶营寨。今夜之事,还是小心为妙。”
成大器将刀入鞘,发出“呛啷”一声脆响:“徐都尉多虑了。孙坚粮草将尽,军心本就浮动,再加上我等故意示弱,他岂有不贪功冒进之理?华将军率三千铁骑为前队,直扑中军大寨;某引廖化带两千步卒为后队,抄袭他的粮草营;徐都尉率三千人马在关外设伏,截杀败兵。三更造饭,四更出城,务必在天明前结束战斗!”
三更梆子刚过,汜水关的城门“吱呀呀”地裂开一条缝,数千铁骑如黑色的潮水般涌出,马蹄裹着厚布,只发出沉闷的踏地声。华雄一马当先,手中大刀在夜色里闪着幽光,他回头望了一眼身后黑压压的队伍,嘴角勾起一抹狞笑。
此刻的孙坚大营,果然如成大器所料,显得有些疏于防范。只有中军大帐前的灯笼还亮着,几个哨兵无精打采地倚着旗杆,连盔甲都未穿戴整齐。
“果然是群乌合之众!”华雄低声骂了一句,猛地将铁矛向前一挥,“杀——!”
三千铁骑如离弦之箭般冲向营寨,马蹄声瞬间撕裂了夜空。眼看就要冲破鹿角障碍,忽然寨墙后传来一阵急促的梆子声,紧接着无数箭镞如飞蝗般射来,前排的骑兵纷纷中箭落马,人仰马翻。
华雄大惊,勒住马缰向后急退,却见寨门猛地打开,孙坚手持古锭刀,带着一队骑兵冲杀出来。月光下,他的红袍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眼神比白日里更加凶狠。
“华雄匹夫!某家在此等你多时了!”
两军在寨前轰然相撞,刀光剑影在夜色里交织成一片死亡的罗网。孙坚的骑兵虽少,却因有备而来,个个以一当十;华雄的铁骑虽众,却因猝不及防而阵脚大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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