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风掠过黄河以北的平原,带着彻骨的凛冽,卷过刚沉寂的战场。成大器立马高坡,玄色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发梢沾着的尘土在暮色里泛着灰黄。远处,袁军溃散的烟尘正被归雁的啼鸣撕碎,那些仓皇南飞的雁阵掠过天际,翅尖划开铅灰色的云层,倒像是在为这场持续了半月的决战画上句点。
他低头看向手中的长枪。枪杆是西域铁梨木所制,此刻已被血浸得发黑,顺着棱纹缓缓滴落的血珠砸在马蹄边的冻土上,洇出一个个深色的小坑。枪尖挑着的袁军将旗还在微微颤动,旗面上二字已被血污糊得只剩轮廓——那是方才阵斩袁军先锋时留下的痕迹。
主公,袁绍败军已过黄河,其子袁谭率军接应,已退保南皮。廖化的声音带着厮杀后的沙哑,自坡下传来。他胯下战马口鼻喷着白气,甲胄上的血污半干半湿,护心镜上还嵌着一支断箭,显然是刚从追击中折返。
成大器颔首,目光扫过脚下横亘数十里的战场。折断的旌旗有的斜插在尸堆里,有的被马蹄碾成碎片;倒毙的战马睁着空洞的眼,肠肚拖得老长,被寒风冻成了暗红色的冰棱;散落的箭簇在残阳下闪着冷光,密密麻麻铺在地上,像撒了一地碎铁。更触目的是袁军丢弃的粮车,车轮碾过的辙痕里积着半凝固的血,在渐沉的暮色里泛着诡异的暗紫,风过时,卷起的血腥味混着马尸的腐臭,呛得人喉咙发紧。
他翻身下马,靴底踏在冻得硬邦邦的土地上,发出的闷响。传令下去,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喧嚣的沉稳,凡我军阵亡将士,皆敛以棺木,分地安葬,立碑记名;袁军阵亡者,亦掘坑合葬,勿使曝尸荒野。
廖化抱拳:
袁军降卒凡愿归乡者,成大器继续道,验明籍贯,发粮三斗,再给路引,放其归家;愿留营者,暂时编入辅军,由军正司登记造册,先派去清理战场,待整训后再分拨各部。
话音刚落,风似乎都静了几分。周围收拾战场的士兵停下手中的活计,看向高坡上那个玄衣身影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敬畏。降卒中有人忍不住抹了把脸,不知是冻的还是激动的——乱世之中,败军之卒能得这般处置,已是天大的恩慈。
徐荣策马过来时,甲胄上的冰霜正顺着甲片缝隙往下掉。这位久历沙场的西凉老将勒住马,望着袁绍溃逃的方向,眼中仍有未消的战意:主公此举仁厚,只是袁绍虽败,四世三公的根基仍在,帐下尚有田丰、审配、逢纪等谋臣,张合、文丑等勇将。若不乘胜追击,待其缓过劲来,必成后患。
不必。成大器打断他,指尖捻着腰间的和田玉佩,那玉佩被体温焐得温热,上面雕刻的字在暮色里若隐隐现。曹操已经兵发徐州了。他抬眼望向东南,那里的天际线正被夜色吞没,此时河北已成僵局:袁绍新败,需坐镇冀州收拢残部;公孙瓒在幽州虎视眈眈,他不敢分兵南下。况且留着袁绍在冀州,正好能吸引曹操的注意力——咱们目前的胃口,还吃不下河北这块肥肉。
他顿了顿,声音里添了几分冷意:倒是徐州,陶谦年迈力衰,麾下无可用之将。曹操打着报父仇的旗号杀过去,明着是泄愤,实则是想吞并徐州。咱们若此时进兵徐州,出师有名,不仅能得徐州之地,还能收民心,何乐而不为?
徐荣顺着他的目光望向东南,捻须沉吟片刻,点头道:主公所见极是。曹操若得徐州,便可与兖州连成一片,届时势力大增,反倒会成为咱们的心腹大患。南下徐州,确是上策。
翌日天刚蒙蒙亮,平原城外的校场已竖起了西行的旌旗。黑色的字大旗在晨风中舒展,旗下,张燕一身玄甲,按剑而立。他身后的五万黑山军排得整整齐齐,盔明甲亮,长矛如林,与昔日那些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流民草寇判若两人——这是成大器入主青州后,用三个月时间整编、换装的成果。
主公放心!张燕声如洪钟,单膝跪地时,玄甲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末将定死守平原,凡曹操、袁绍敢越雷池一步,定叫他们有来无回!他眼角坚定在晨光里格外醒目,那是当年在黑山与官军厮杀时留下的,此刻却透着一股与往日草莽气截然不同的坚定。
成大器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甲。甲胄冰冷,却能感受到底下肌肉的紧绷。张燕,我知你之能。他的声音很沉,青州是我军根本,你不仅要守,更要耕战结合。秋收之前,我要看到平原、临淄、乐安三郡的粮仓,再满三成。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一卷图册,递了过去。图册的封皮是厚牛皮做的,边角已经磨得发亮,上面用朱砂写着屯田七策四个字。这是李儒、贾诩合力拟定的屯田新法,你按图推行。成大器指着图册上密密麻麻的批注,这里面写了如何划分公田、私田,如何兴修水利,如何搭配稻麦种植,还有奖惩之法。遇到难处,不必犹豫,飞鸽传书至我军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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