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的东莱港,晨雾似被揉碎的云絮,轻飘飘裹住整片海岸。咸湿的海风混着雾汽,沾在民夫粗糙的麻布衣襟上,凝结成细小的水珠。远处的海平面彻底隐在灰白里,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只有偶尔掠过的海鸥长鸣,才划破这浓稠如浆的寂静。
港口却早已没了往日的悠闲。寅时刚过,码头的石铺路面上便响起杂乱的脚步声——扛着粮草的民夫们弓着腰,粗麻绳勒进肩头的皮肉,留下一道红痕,他们嘴里哼着短促的号子,将装满粟米的麻袋搬进战船底舱;披甲的士兵握着铁矛,沿着船舷来回巡视,甲片碰撞的“叮铃”声与海浪拍岸的“哗啦”声交织;穿青色锦袍的将领站在栈桥上,手里攥着竹简,逐字核对船上的物资清单,时不时抬手抹去额角的雾水,眉头却始终紧锁着,生怕漏过任何一处疏漏。
徐荣站在旗舰“破浪号”的甲板上,海风掀起他墨色的披风,衣料下摆扫过船板上的防滑纹路,留下轻微的摩擦声。他穿着一身轻便的黑色皮甲,甲片边缘用银线绣着暗纹,既不张扬,又透着将领的威严。腰间佩着的长剑“青冥”,剑鞘是鲨鱼皮所制,握在手中微凉,剑柄上的缠绳被他摩挲得光滑发亮。他的目光扫过岸边涌动的人群,锐利如鹰隼,很快便在混乱中抓住了几个熟悉的身影。
码头西侧的石礅旁,管亥正挥着那柄重六十斤的开山大刀。那刀身通体乌黑,刀刃却亮得刺眼,是用西域精铁锻造而成,寻常人别说挥舞,连提起来都要费几分力气。管亥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肤上布满虬结的肌肉,汗水顺着他的胸膛往下淌,在晨光里泛着油光。他深吸一口气,双臂猛地发力,大刀带着呼啸的风声落下,“轰隆”一声巨响,半人高的石礅瞬间被劈成两半,碎石飞溅出去,砸在旁边的粮袋上,发出沉闷的“噗”声。
旁边搬运粮草的民夫们吓得纷纷后退,有人手里的麻袋没抓稳,粟米撒了一地。管亥却咧开嘴哈哈大笑,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他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肌肉随着动作绷紧,声音洪亮得能盖过海浪:“尔等瞧好了!这石礅算什么?等咱们到了幽州,袁熙那小子的城门,某一刀就能劈开!”周围的士兵们听得热血沸腾,纷纷叫好,连刚才被吓到的民夫,也忍不住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太史慈就站在不远处的空地上,他穿着一身银灰色的轻甲,衬得身形愈发挺拔。手中的铁胎弓是他特意请巧匠打造的,弓臂上缠着黑色的牛筋,弓弦粗如手指,寻常士兵就算拼尽全力,也只能拉开半满。他从箭囊里抽出一支白羽箭,箭杆是上好的柘木,箭头淬了青铜,在雾光里泛着冷意。
太史慈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胸腔缓缓鼓起,手臂上的肌肉瞬间绷紧,青筋如虬龙般凸起。他猛地睁开眼,瞳孔里闪过一丝锐光,拉满的弓弦发出“咯吱”的轻响,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紧接着,他手指一松,箭矢如流星般破空而出,“咻”的一声划破晨雾,眨眼间便射中百丈外桅杆上的草靶。那草靶是用稻草捆成的,直径足有三尺,箭矢穿透靶心,带着草屑继续往前飞,最后“钉”在远处的木柱上,箭尾还在微微颤动。
周围的士兵顿时爆发出一阵喝彩声,有人甚至扔了手里的铁盾,拍着手叫好:“太史将军好箭法!这一箭,怕是连天上的大雁都能射下来!”太史慈却只是淡淡一笑,抬手将铁胎弓背在身后,目光望向远方的海平面,语气平静:“不过是练箭罢了,等真正到了战场,要射的可不是草靶。”
不远处的“逐浪号”甲板上,甘宁正与几个水手争得面红耳赤。他穿着一身绛红色的短打,腰间挂着个朱漆酒葫芦,葫芦口用软木塞塞着,随着他的动作晃来晃去,偶尔溅出几滴酒液,在船板上留下深色的印记,散发出浓郁的酒香。
“你们懂什么!”甘宁叉着腰,嗓门洪亮得能传到隔壁的战船上,他指着一个水手的鼻子,语气带着几分不屑,“渤海的潮汐与长江不同,每日涨潮时间比这里晚两刻钟,水流也更急。若按你们说的辰时出发,正好赶上退潮,船底容易撞上暗礁,到时候别说奇袭幽州,咱们先得在海里喂鱼!”
那水手被他说得低下头,手里的船桨都攥紧了,却还是不服气地嘟囔:“可咱们以往出海,都是按辰时走的,也没出过事……”
“以往是去近海捕鱼,现在是去打仗!”甘宁打断他的话,弯腰从船板上捡起一块贝壳,指着贝壳上的纹路,“你们看这贝壳的纹路,昨日我特意观察过,渤海的潮汐比往日又晚了半刻。听我的,卯时三刻准时启航,错不了!”旁边的几个水手对视一眼,想起甘宁常年在长江上航行,对水文了如指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甘将军说得是,我们听您的。”
就在这时,一个校尉快步走上“破浪号”的甲板,他穿着一身棕色的皮甲,甲片上沾了不少雾水,脸上满是汗水。他走到徐荣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抱拳,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启禀将军,所有战船已检查完毕,船底的防水木塞都已换新,船帆也修补妥当;粮草、淡水已全部装载完毕,足够全军三个月之用;伤药、箭矢也已清点清楚,随时可以启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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