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城主府书房。檐角铜铃在夜风中轻晃,偶有一声脆响坠入静谧,与窗棂外簌簌的花动声交织。月光如练,自天际倾泻而下,淌过院中那株百年海棠的枝桠,将半开的花瓣染成银白。花苞在夜色里缓缓舒展,似怕惊扰这静,连舒展的弧度都带着几分轻柔,晨露尚未在花瓣边缘凝结成珠,清浅的花香已循着窗缝钻进来,混着案头墨香,酿成独属于夜的清雅。
成大器立于案前,玄色锦袍垂落至地,衣摆绣着的暗纹在烛火下若隐若现。他右手握着一支紫毫笔,笔锋刚从宣纸上抬起,纸上“北伐”二字墨迹未干,笔画苍劲有力,起笔如惊雷破空,收笔似山岳沉稳,仿佛能从这两字中窥见他平定天下的壮志。他将宣纸轻轻提起,晾在旁侧的鸡翅木笔架上,指尖不慎蹭到未干的墨汁,留下一点乌黑,他却浑然未觉,目光落在案头那封捷报上。
紫檀木桌案宽大光滑,是早年蜀地工匠耗时三年雕琢而成,案面纹理如流水般舒展。捷报就摊在案心,土黄色的麻纸边缘微微卷起,上面“幽州已克,袁熙就擒”八个字是徐荣亲笔所书,墨色浓艳,力透纸背,每一笔都带着收复失地的畅快。捷报旁,堆叠着十余卷各州郡舆图,绢布材质的舆图上,用朱砂标注着山川河流、城池关隘,密密麻麻的小字记录着各地人口、物产;舆图一侧,几本粮草账簿摊开着,泛黄的纸页上满是工整的字迹,记录着各州粮草的囤积、转运情况。捷报、舆图、账簿相映,无声地勾勒出天下棋局的新轮廓,也让成大器心中的北伐蓝图愈发清晰。
一阵脚步声从门外传来,不疾不徐,节奏沉稳有序,踏在青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笃笃”声——是李儒、法正与贾诩到了。书房门被轻轻推开,三人并肩而入,身着的青色朝服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泽,衣摆上还沾着晨间的薄雾,水汽氤氲,带着几分凉意,显然是接到传召后,来不及整理衣容便即刻赶来。成大器转过身,抬手示意三人落座,守在一旁的侍女连忙上前,将刚煮好的蒙顶石花奉到三人面前。白瓷茶盏莹白如玉,茶汤在盏中泛起淡绿的光晕,热气袅袅升起,带着茶叶的清香,驱散了晨间的微凉。
“幽州已平,但这只是第一步。”成大器走到案前,指尖轻点捷报上“幽州已克”四字,目光缓缓扫过三人,眼神中带着几分凝重,又藏着几分期许,“如今北方局势骤变,袁绍丢了幽州,如断一臂,必对我军怀恨在心;曹操在许昌休养生息已有一年半载,麾下兵马日渐强盛,却始终盯着关中之地,虎视眈眈。三位先生皆是智谋过人之辈,可有良策,助我稳住当前局面,为后续北伐再图进取?”
话音刚落,贾诩便缓缓起身。他年过五旬,鬓角已染上霜白,额间刻着几道深浅不一的皱纹,那是岁月与智谋留下的印记。他手中常握的羊脂玉如意在指间轻轻转动,玉如意温润的光泽映着他沉静的眼眸,眼神却如深潭般深邃,仿佛能洞穿人心与战局。“主公,幽州新定,根基未稳,当务之急是防备‘两线之患’。”他迈步走到舆图前,枯瘦的手指在官渡方向轻轻一点,指尖的温度似乎都让绢布舆图泛起一丝暖意,“曹操虽被吕布牵制于兖州,双方已对峙三月有余,但曹操麾下人才济济,郭嘉足智多谋,善断奇策;荀彧沉稳干练,能统筹后方;典韦、许褚更是勇冠三军,皆是万夫不当之勇。反观吕布,虽有匹夫之勇,麾下也有张辽、高顺等猛将,却缺少谋士辅佐,行事鲁莽,恐难长久牵制曹操。一旦曹操寻得破局之法,挣脱吕布的牵制,必会转头西顾雍凉之地,若届时他与袁绍弃嫌修好,联手对付我军,我军将陷入腹背受敌之境,后果不堪设想。”
法正闻言,放下手中的茶盏,茶盏与桌案碰撞,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响。他起身走到贾诩身旁,目光落在舆图东北角,那里用墨笔清晰标注着“辽东公孙渊”的字样,旁边还画着一个小小的狼图腾,象征着公孙渊的野心。“文和先生所言极是,但若只防曹操,恐会漏掉辽东的公孙渊。”他手指在辽东地界轻轻划了一圈,语气中带着几分担忧,“公孙渊盘踞辽东已有十余年,凭借辽东的险要地势与丰富物产,招兵买马,势力日渐壮大。他虽表面向袁绍称臣,每年缴纳贡赋,实则素有野心,暗中积蓄力量,早已不甘屈居人下。如今袁绍丢了幽州,失去了北方的重要屏障,必会派人星夜联络公孙渊,许以高官厚禄、金银财宝,甚至可能许诺割让部分土地,让公孙渊从背后袭扰我幽州守军。届时徐荣将军既要镇守幽州,安抚百姓,又要应对公孙渊的突袭,兵力分散,首尾难顾,恐难支撑。”
李儒也随之起身,他走到舆图前,目光在幽州地界仔细扫过,手指在幽州周边轻轻划了一圈,将冀州、辽东、乌桓的方向一一指过:“孝直所言正中要害。幽州地处三战之地,西接冀州袁绍,东连辽东公孙渊,北有乌桓部落时常南下劫掠,地理位置极为关键,却也危机四伏。我军虽侥幸攻占幽州,却如坐针毡,稍有不慎便会陷入险境。若不先铲除这些后顾之忧,贸然西进雍凉,一旦后院起火,幽州失守,此前攻占幽州的战果恐将付诸东流,甚至可能影响整个北伐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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