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砚秋松开手臂,剧烈地喘息着,甩了甩因用力过度而发麻的右臂。这是他第二次在生死关头用出这招,与钱塘江畔斗山贼时相比,少了几分慌乱,多了几分决绝。
“大人……您……”旁边的乡勇看得目瞪口呆,他们印象中运筹帷幄的沈县丞,竟有如此悍勇近身搏杀的一面。
“守住阵线!”沈砚秋无暇多言,捡起地上匪徒掉落的腰刀,握在手中。冰冷的触感让他心神稍定。他目光再次投向匪巢深处,火借风势,已蔓延开来,照亮了半边山崖,映得他脸上明暗不定。
更大的喧嚣从前山方向传来,其中夹杂着匪徒惊恐的叫喊和溃逃的脚步声。显然,周老憨抓住了火起带来的战机,发动了总攻。
就在这时,一道异常魁梧、浑身浴血的身影在一群亡命徒的簇拥下,且战且退,正朝着后山火场方向而来。那人手持一柄鬼头大刀,势若疯虎,连续劈翻了两名试图阻拦的乡勇,不是匪首李黑虎又是谁?
他竟在正面战败后,企图从后山火场找一条生路!
“拦住他!他就是李黑虎!”沈砚秋瞳孔一缩,厉声喝道。
残余的乡勇们鼓起勇气迎了上去,但与李黑虎这等积年悍匪相比,无论是力气还是厮杀经验都差了一截,防线瞬间被撕开一个口子。
李黑虎血红的眼睛扫过战场,瞬间锁定了被乡勇护在中央、手持腰刀、文人打扮却眼神沉静的沈砚秋。他虽不认识沈砚秋,但直觉告诉他,此人便是这连环计的指挥者!
“狗官!纳命来!”李黑虎咆哮一声,不顾身后周老憨部的追击,如同受伤的猛兽,直扑沈砚秋!那柄沾血的鬼头大刀带着腥风,当头劈下!
沈砚秋呼吸一窒,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周围的乡勇都被其他匪徒缠住,援兵尚未赶到,这一刀,他避无可避!
他只能双手紧握那柄并不顺手的腰刀,咬紧牙关,准备硬接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千钧一发之际——
“休伤我主!”
一声暴喝如雷炸响!一道身影如同猎豹般从侧里猛冲过来,正是之前被阻截、此刻终于突破匪徒纠缠杀到的第二路乡勇副统领!他合身撞入李黑虎怀中,手中短刃狠狠刺入其肋下!
李黑虎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劈向沈砚秋的刀势一偏,擦着他的肩膀落下,砍入地面,溅起一蓬泥土。
与此同时,周老憨那如同雷霆般的怒吼也由远及近:“李黑虎!你的死期到了!”
前山的主力乡勇,终于杀到了。
李黑虎身受重创,又被前后夹击,心知大势已去,狂吼一声,挣开副统领,还想做困兽之斗。但周老憨已如铁塔般挡在沈砚秋身前,手中长刀带着无匹的悍勇,直取李黑虎头颅。
沈砚秋看着在周老憨及其麾下精锐围攻下很快血染当场、被乱刀制住的李黑虎,又看了看四周逐渐平息战斗、开始控制局面的乡勇,再望向那仍在熊熊燃烧、将黑风岭映照得如同白昼的匪巢大火,一直紧绷的心弦,终于缓缓松弛下来。
他丢下那柄沾了泥污的腰刀,才发现掌心已被汗水浸透,晚风吹过,带来一阵凉意,也带来了胜利的气息,以及……一丝更深远的忧虑。
黑风岭虽下,但这火光,又能照亮多远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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