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场雪落时,林家老宅的屋檐下挂起了一串串腊肉和腊肠,是林宇轩跟着镇上的张屠户学做的,肉香混着松木熏烤的味道,在雪雾里漫出老远。
书墨踩着板凳,往檐角挂红灯笼,冻得鼻尖通红:“萱姑娘,西域的孩子见过雪吗?”她手里的灯笼穗子晃悠着,穗尖沾着的雪粒簌簌往下掉。
林萱正往炭炉里添松针,松脂燃烧的香气漫开来,暖得人骨头都酥了:“李御史的信里说,西域的雪是沙粒变的,落在身上沙沙响,不像咱们江南的雪,软乎乎的能堆雪人。”
书砚抱着一摞木柴从柴房出来,怀里还揣着个布包,里面是给燕巢垫的棉絮——去年的燕子早已南飞,他却坚持要把巢铺暖和些,说“万一它们提前回来呢”。“等雪停了,我刻个雪狐狸木牌寄给西域,”他跺掉鞋上的雪,眼睛亮晶晶的,“让他们看看江南的狐狸长什么样。”
医馆里,林逸尘正给炭炉上的陶罐添药材,罐里咕嘟咕嘟炖着羊肉汤,放了当归、生姜和灵心果的干果,是特意给镇上的孤寡老人准备的。“这汤得炖够三个时辰,”他用木勺搅了搅,香气混着药香漫出去,“去年王爷爷喝了三碗,整个冬天都没犯老寒腿。”
阿风从山里回来,背上的竹篓里装着些冻红的山楂,是他踩着雪摘的。“后山的山楂树被雪压弯了枝,”他把山楂倒在竹匾里,“留着给书墨做糖葫芦。”
书墨立刻找来竹签,学着镇上小贩的样子串山楂,手被冻得通红也不吭声。林宇轩看在眼里,默默拿出块桃木,刻了个小小的暖手炉,炉身上雕着缠枝莲纹,里面灌了热水,塞给书墨:“捧着,别冻坏了手。”
傍晚时,雪停了。小石头踩着雪跑来,手里捧着个豁口的粗瓷碗:“林姐姐,我娘熬了红薯粥,让我送来给你们尝尝。”粥里飘着几块红薯,甜香混着米香,暖得人心头发烫。
林萱盛了满满一碗羊肉汤给他,又拿了两串书墨刚做好的糖葫芦:“回去跟你娘说,明天来领腊肉,宇轩大哥做的,香得很。”
小石头捧着碗,吸溜吸溜喝着汤,眼睛却盯着院里的雪人——那是书砚和书墨堆的,戴着林宇轩的旧草帽,脖子上围着书墨的红围巾,手里还举着书砚刻的小木牌,牌上写着“冬安”二字。
夜深时,众人围坐在炭炉边,分食林逸尘炖的羊肉汤。书墨小口抿着汤,忽然问:“当年你们在西北,也是这样围炉喝汤吗?”
林宇轩舀汤的手顿了顿,望向窗外的雪:“那时喝的是雪水炖的肉汤,腥得很,却比什么都暖。”他想起炎山的岩浆、黑风口的风沙,最终都化作了此刻碗里的暖意,“但哪有现在的汤香?”
阿风啃着羊骨头,含糊道:“现在的汤里,有书墨串的糖葫芦味。”惹得众人都笑起来,书墨的脸腾地红了,埋着头喝汤,嘴角却悄悄翘起来。
林萱看着跳动的炉火,炉光映在每个人脸上,暖融融的。她想起很多年前,也是这样的雪夜,父亲把她和林逸尘裹在棉被里,讲五灵物的故事,炭火盆里的红薯烤得滋滋响,甜香漫了满室。那时她以为,守护是拥有五灵物的力量,如今才明白,守护是寒夜里的一碗热汤,是雪地里的一串糖葫芦,是把陌生人的温暖,当成自己的事来记挂。
炭炉上的陶罐还在咕嘟响,羊肉汤的香气漫出医馆,漫过积雪的青石板路,漫向镇上的每一盏灯火。屋檐下的红灯笼亮着,灯笼穗子上的雪粒在光里闪,像撒了把碎星星。
林萱知道,这便是岁月最好的回甘。那些曾在风沙里挣扎的日夜,那些曾用生命守护的瞬间,最终都酿成了此刻的暖——藏在炭炉的火光里,藏在陶罐的肉汤里,藏在每个人眼角眉梢的笑意里,藏在一代又一代人,把温暖传递下去的寻常里。
窗外的月光漫进来,落在雪地上,亮得像铺了层银。远处传来打更人的梆子声,“笃笃”三下,是三更天了。炭炉里的火还旺着,映得《五灵守护图》上的纹路暖融融的,像在诉说一个关于温暖与传承的,没有结尾的故事。
雪后初晴,阳光透过窗棂,在炭炉边投下一块暖融融的光斑。书砚蹲在光斑里,用小刀削着一块桃木,要刻个雪人的样子,送给西域的孩子当新年礼物。木屑落在他的棉鞋上,像沾了层细雪。
“这雪人要戴红围巾才好看。”书墨凑过来,手里拿着团红毛线,是她拆了旧毛衣剩下的,“我给它缝个迷你围巾吧?”
林萱坐在旁边翻着账本,上面记着:“冬月十二,赠王奶奶腊肉二斤,张爷爷羊肉汤一罐,小石头家红薯粥一碗,收糖葫芦一串,红薯粥一碗。”字里行间都是暖乎乎的烟火气。
“你们看,”她指着账本上的字迹,“这就是最好的守护啊。不用惊天动地,就是你给我一碗粥,我送你一块肉,把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马车轱辘声。是李御史派来的人,送来了西域的新年礼物——一筐晒干的巴旦木,还有件绣着葡萄纹的披风,说是给书墨的。“李大人说,西域的孩子收到木牌,都学着刻五灵图案呢,”信使笑着说,“有个孩子刻了块玄冰髓木牌,说要寄给小石头,感谢他去年寄的稻谷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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