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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着林默的干事将他带到综合一处门口，脸上挂着公事公办的微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办公室里的人都听见：“王处长，夏市长点名要的林默同志，我给您送来了。”
说完，他朝林默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去，脚步匆匆，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这间办公室的低气压冻伤。
门开着。
林默抱着那个小小的纸箱，站在门口，像一个误入巨人国度的旅人。
那一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办公室里那片由键盘敲击声、电话应答声和文件翻阅声交织而成的嘈杂声浪，出现了一个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就像高速播放的影片被按下了零点一秒的暂停键。
随即，一切恢复如常。
键盘继续噼啪作响，电话里的声音依旧沉稳，只是空气中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审视，像无数根看不见的细针，从四面八方刺向他。
没有人抬头，没有人说话，更没有人起身欢迎。
他们用极致的忙碌，构建了一座无形的城墙，而林默，就是那个被拒之门外的、孤零零的攻城者。
这便是综合一处。江州市政府的心脏，权力运转的中枢。这里没有地方志办公室那种死水微澜的悠闲，只有精英丛林里不见血的厮杀。
林默站在原地，没有动，目光平静地扫过整个办公室。
他的大脑中，【情绪剧本】的面板早已疯狂刷新，各种颜色的标签在每个人的头顶上闪烁跳跃。
【嫉妒】、【审视】、【排斥】、【好奇】、【看好戏】……
五颜六色，蔚为大观。
这是一个由负面情绪组成的欢迎仪式。
终于，一个坐在最里面、靠窗位置的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文件。他约莫五十岁上下，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老式的黑框眼镜，面相看起来很和善，甚至有些儒雅。
他就是综合一处处长，王德发。
王德发站起身，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向林默走来。他的步伐沉稳，每一步都像是用尺子量过，透着一股老机关的从容与威严。
“哎呀，你就是林默同志吧？欢迎欢迎！真是年轻有为，一表人才啊！”王德发伸出双手，热情地握住了林默的手。他的手掌宽厚温暖，力道十足，笑容更是真挚得让人如沐春风。
然而，林默脑中的剧本面板上，对方头顶的标签却是刺眼的【蓝色】。
【情绪：虚伪的欢迎】
【内心真实诉求：用热情的姿态，将你捧到高处，让你成为众矢之的。】
【剧本选项-蓝色：主动示弱，感谢领导抬爱，表示自己经验浅薄，需要多学习。】
林默心中了然，脸上却露出几分受宠若惊的羞涩：“王处长您好，您太客气了，我就是个新人，以后还要请您和各位前辈多多批评指教。”
他选择了蓝色剧本，姿态放得极低。
王德发闻言，笑得更加开怀，他拍了拍林默的肩膀，转过身，对着整个办公室，提高了音量：“同志们，都停一停手上的工作！”
办公室里的声音再次停了下来，这一次，所有人都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地汇聚过来。
“我给大家隆重介绍一下！”王德发的声音洪亮而有力，“这位，就是林默同志！是从地方志办公室调来的青年才俊，更是夏市长亲自点名，高度赏识的笔杆子！”
他特意在“夏市长亲自点名”这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像是在用一把无形的刻刀，将这几个字深深地烙在林默的额头上。
“以后，小林就负责协助夏市长处理部分文稿工作。大家都是老同志了，在工作上，可要多多帮助、多多提携我们这位新人。当然了，”王德发话锋一转，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们也要多向小林同志学习！学习他那种敢于创新、不拘一格的思维方式！这正是我们综合一处现在最需要的！”
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点明了林默是“市长的人”，又用“学习”二字，不动声色地将他与整个办公室的“老同志”们对立起来。
捧杀。
最经典，也最恶毒的办公室阳谋。
它像一杯包装精美的毒酒，你明知有毒，却不得不笑着一口饮尽。
果然，王德发话音刚落，林默就感觉到，那些投向自己的目光，温度又降了几分。嫉妒的火焰之上，又添了一层名为“警惕”的寒冰。
“欢迎欢迎。”
“小林是吧，以后多指教。”
稀稀拉拉的掌声和客套的欢迎声响起，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但那笑意，没有一分抵达眼底。
“好了好了，都继续忙吧。”王德发满意地挥了挥手，然后亲热地拉着林默，“小林，来，我给你安排个位置。”
他领着林默，穿过一排排办公桌，最后，在一个紧挨着打印机和碎纸机的角落停了下来。
那是一张明显比其他办公桌要小一号的旧桌子，桌腿甚至还有些不平。只要有人打印文件，那轰隆隆的噪音就会在耳边炸响；只要有人碎纸，纸屑就会像雪花一样飘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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