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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林默要去市住建局的消息,像一颗投入池塘的石子,在信访局这个小小的水面,激起了不大不小的涟漪。
孙海一早上眼皮就在跳,把林默堵在办公室门口,压低了声音,活像个送孩子上战场的爹。
“小林,你听我一句劝,要不……就说你病了?”孙海搓着手,脸上写满了焦虑,“吴刚那个人,我打过交道,笑面虎,水泼不进。你去,说好听了是汇报工作,说难听了就是自投罗网。他有一百种办法让你有苦说不出,回头再给你扣个‘越级汇报,干扰兄弟单位正常工作’的帽子,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刘建军也凑过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紧张地拧着盖子:“是啊林哥,要不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那可是住建局,咱们信访局跟人家比,就是个……就是个收发室。”
看着两人关切又惶恐的脸,林-默心里有些暖。他拍了拍孙海的肩膀,又对刘建军笑了笑。
“孙局,建军,放心。我不是去打架的,我是去学习的。”
他拿起公文包,眼神平静无波,“我去看看,一个成功的领导干部,是怎么处理复杂问题的。这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说完,他便转身离去,留下孙海和刘建军面面相觑,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学习?”孙海喃喃自语,“我怎么觉得,他是去给老虎拔牙的……”
……
市住建局大楼,比信访局那栋老破小要气派得多。光洁的大理石地面,????????得能听到自己脚步回声的走廊,墙上挂着一幅幅城市规划的宏伟蓝图。这里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种权力的味道,沉稳,且不容置疑。
吴刚的办公室在八楼,视野极好,可以俯瞰大半个江州新城。
办公室的陈设,和林默想象中差不多,低调,但处处透着讲究。黄花梨木的办公桌,墙角一盆长势极佳的君子兰,书柜里不是常见的法律法规,而是一整套《资治通鉴》和各种历史典籍。
吴刚本人,看起来比照片上更显儒雅。五十出头的年纪,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戴着一副无框眼镜,脸上挂着和煦的微笑,像个大学教授多过像个手握实权的官员。
“小林同志,来,坐。”吴刚亲自给林默倒了杯茶,茶叶是上好的大红袍,香气醇厚。
“吴局长,太客气了。今天冒昧打扰,是有一件比较紧急的事情,想向您这位行业主管领导汇报一下。”林默欠了欠身,姿态放得很低。
“哦?说来听听。”吴刚呷了口茶,靠在椅背上,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林默的脑海中,剧本面板悄然浮现。
【目标:吴刚】
【情绪状态:平静、审视】
【内心诉求:探明这个年轻人的来意,维持自身完美形象。】
【好感度:0(中立)】
【关键信息(蓝色):此人极度谨慎,对任何可能触及自身利益的话题都高度警惕。】
果然是只老狐狸。林默心中暗道,脸上却不动声色,将纺织厂下岗工人的事情,以及曹坤拖欠农民工工资导致三百多人围堵信访局的情况,简明扼要地汇报了一遍。
他刻意强调了事件的严重性,以及可能对社会稳定造成的巨大隐患。
吴刚一直静静地听着,手指有节奏地在桌面轻叩,脸上那和煦的笑容没有丝毫变化。直到林默说完,他才发出一声叹息。
“唉,这些工友们,不容易啊。”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同情,“林默同志,你做得很好!作为信访干部,能这么设身处地地为群众着想,这种精神,值得我们所有干部学习。”
他先是给林默戴了顶高帽,接着话锋一转。
“不过呢,这件事,根子还是在劳务纠纷上。曹坤的‘盛业公司’,虽然是我们住建系统备案的建筑企业,但工人的工资发放,是和那家劳务公司签的合同。从权责划分上说,主要责任单位,应该是人社局和劳动监察大队。我们住建局,可以发函敦促,协助调查,但不好直接插手啊。”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条理分明,既表达了关切,又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堪称是太极推手的典范。
林默仿佛没听出他话里的推诿之意,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
“吴局长说的是。术业有专攻,我们确实不能越俎代庖。只是……”林默话锋一顿,像是想起了什么,有些困惑地开口,“我在整理材料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现象。”
吴刚的眼皮微微抬了一下,示意他继续说。
“这个曹坤,好像运气特别不好。”林默的语气十分真诚,像是在探讨一个学术问题,“他参与或者说他身边人参与的公司,总是能拿到我们市里的一些大项目,比如前年的城西立交,去年的滨江公园。这些都是响当当的政绩工程,说明公司实力很强。可偏偏,这些实力很强的公司,项目一结束,就立刻经营不善,破产倒闭,留下一屁股烂账。吴局长,您是经济和工程方面的专家,您说,这符合商业逻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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