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毅那只抓住林默胳膊的手,像一把烧红的铁钳,力道大得惊人。他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呈现出一种死灰色,骨骼的轮廓清晰可见。
钱博吓得魂飞魄散,手里的早餐稀里哗啦掉了一地。热豆浆泼在水泥地上,氤氲起一片白色的水汽,像是为这场诡异的会面,献上了一份狼狈的祭品。
“周……周老,您冷静,冷静点……”钱博的声音发着颤,他想上前拉开周毅,可一对上那双燃烧着复仇火焰的眼睛,迈出去的脚又触电般地缩了回来。
他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被发配来看仓库的老头,而是一头从五年沉睡中苏醒的、择人而噬的猛兽。
林默却很平静。
他没有挣脱,任由那只铁钳般的手抓着自己。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体里传来的剧烈颤抖,那是一种混杂着滔天怒火、沉冤得雪的狂喜以及压抑到极致的痛苦的复杂情绪。
“我们缺的不是看门的。”林默迎着周毅的目光,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我们缺一个守着国库钥匙的人。”
“新的粮仓,一粒米都不能少。每一笔钱,都要像您当年一样,用算盘珠子一颗一颗地过,用人命去守。”
周毅的身躯猛地一震。
“守着国key的人……”他喃喃地重复着这句话,眼中的火焰渐渐收敛,化为一种更加深沉、更加炽热的岩浆。他缓缓松开了手,那只布满老茧的手掌上,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抠出了几个深深的血印。
他没有再说话,只是弯下腰,将那张被自己带翻的椅子扶正,然后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将林默画的那十几张“蛛网图”一张张收拢,叠好,小心翼翼地放回了那个装满了手写账册的铁皮箱里。
最后,他合上箱子,发出“咔哒”一声清脆的锁扣声。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仪式。他锁上的,是过去五年的屈辱与尘埃;开启的,是一场注定要掀起惊涛骇浪的复仇。
“走吧。”周毅转过身,对林默说了两个字。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但那种行将就木的死气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淬火重生后的坚硬质感。
钱博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
这就……成了?
没有威逼利诱,没有许诺官职,就凭几张草图,几句诛心的话,就把财政部最臭最硬的茅坑石头给撬动了?
他看着林默,又看看仿佛脱胎换骨的周毅,只觉得这个世界过于魔幻。他感觉林默不是来招人的,他是来渡人的,渡那些心有不甘的恶鬼,重返人间。
当三个人走出那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重新站在秋日的阳光下时,钱博恍如隔世。
周毅眯着眼,似乎有些不适应这久违的阳光。他脱下那身洗得发白的蓝色工作服,露出了里面一件同样干净但领口已经磨损的白衬衫。他将工作服整整齐齐地叠好,递给闻声出来的门卫老大爷。
“老张,这库房,以后就交给你了。”
老大爷愣愣地接过衣服,看着这个在这里待了五年的“怪人”,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觉得,今天的周毅,和昨天,和过去五年里的任何一天,都不一样了。他的腰杆,挺得笔直,像一杆标枪。
出租车上,气氛有些古怪。
周毅坐在副驾驶,闭目养神,一言不发,但钱博能从后视镜里看到,他那放在膝盖上的双手,始终紧紧握着拳。
钱博则缩在后座的角落,离林默远远的,手里那串紫檀手串盘得飞快,发出了“唰唰”的声响,像是在驱邪。他看林默的眼神,已经从看“妖孽”,升级到了看“魔王”。一个能把恶鬼点化成护法金刚的魔王。
林默靠在窗边,看着飞速倒退的街景,脑子里正在复盘。
周毅这块最硬的骨头,他啃下来了。这不仅为课题组找到了一个完美的“财务总管”,更重要的是,这是一个信号。一个他有能力将这支“杂牌军”捏合成形的信号。
但他知道,这还远远不够。
一个周毅,代表的是“术”的极致,是规则的守护者。
而他的方案,他的“引水灌田”,需要的不仅仅是“术”,更需要“道”的支撑。
那个“道”,那个原创的灵魂,远在千里之外的西部。
回到发-改委大楼,林默的出现,再次引起了一阵小范围的骚动。
“林组长回来了!”
“钱处也回来了!”
“咦,他们身边那个……是谁?看着好面生,气场好强……”
走廊上,窃窃私语声不断。所有人都好奇地打量着跟在林默身后的周毅。周毅那张饱经风霜的脸,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锐利眼睛,以及身上那股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都与发改委这栋大楼里文质彬彬的氛围格格不入。
林默没有理会这些目光,他直接领着两人,走到了走廊尽头那间被孙司长“钦定”的办公室。
门上还挂着“第三会议室”的旧牌子。
推开门,一股久未通风的沉闷气息扑面而来。里面只有一张巨大的椭圆形会议桌,和十几把蒙着灰尘的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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