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我悠悠转醒之时，入目皆是陌生，周身的陈设仿若迷雾，将我困于茫然之中。
这里并非那熟悉的客栈，屋内弥漫的草药气息与一排排整齐摆放的药柜，无一不在昭示着，这是一座医馆。
刹那间，如梦魇般的回忆汹涌袭来，我分明记得，在那仿若深渊的梦境里，两名暗探的生命如风中残烛，悄然熄灭。
可这，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念头一起，我便如惊弓之鸟，连靴子都来不及穿上，赤着脚匆匆跑向隔壁房间。
木门在我的急切推动下 “吱呀” 一声敞开，屋内，没有颜无姬的身影，亦不见姬阳的踪迹。
唯有一位医师，正手持汤勺，耐心地给阿悟喂着流食。
我急切地问道：“他们呢？”
医师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问道：“少谷主问的是何人？”
“躺在那里的两个人呢？”
我伸手，颤抖着指向那两张空空如也、仿若被命运遗弃的床榻。
医师长叹一声：“少谷主，他们已经死了。那两位大人将他们带走了。”
我失控地喊道：“他们去了哪里？
他们怎么可能死了？
不可能！这一定是我的噩梦还没醒！”
这时，虚弱的阿悟缓缓开口，声音虽轻，却仿若重锤：“少谷主，这是他们的选择。
如果我跟他们一样，我也会如此选择的。”
我满心悲戚，眼眶泛红，不解地问道：“阿悟，为什么？
为什么要放弃生命？
为什么不愿意活着？”
阿悟目光平静，缓缓说道：“少谷主，我们本是飘零世间的孤儿。
是主君收养了我们，悉心培养，给予我们生存的希望，不然我们早已消逝在岁月的洪流中。
我听医师说，他们经脉尽断、丹田被毁、手筋脚筋皆被挑断。
这于我们而言，这般废人的模样，活着又有何意义？
我深知，即便如此，主君也定不会放弃我们，仍会一直养着我们。
可少谷主，若是有朝一日，只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事事都要依赖他人伺候，这样屈辱地活着，意义何在？
我们不想这般活着，少谷主，您能理解我们的想法吗？”
我眼眶湿润，声音带着哭腔的说道：“可是阿悟，我可以治疗他们的经脉，我可以为他们把手筋脚筋接好的，为什么不给我这个机会！”
“可是少谷主，您是什么身份阿悟是知道的，我们不能耽误您啊！
您是做大事的人，不能将时间耗费在我们身上。”
我眉头紧锁，满心忧愁，喃喃自语道：“可是…… 可是我无法将他们活着带回，我如何跟薛楼皖交代啊！”
阿悟目光恳切，望着我说道：“少谷主，您是医者，我知道您以救死扶伤为己任。
可有一句话说得好，医者救不了想死之人。
其实，您无需担心无法跟主君交代，主君是能理解他们的。
少谷主，您想想，若是您，你愿意那样活着吗？”
是啊，若是我如那无用之人，只能瘫在床上，看不到未来，没有希望。
我或许也会如他们一般，选择有尊严地死去吧。
这般想着，我心中的纠结与痛苦稍稍减轻了些许。
我深吸一口气，平复了一下情绪，轻声说道：“阿悟，来，我为你把把脉吧。”
阿悟微微点头：“好的，有劳少谷主了。”
我伸出手，轻轻搭在阿悟的手腕上，细细感受着他的脉象。
脉象平稳有力，看来只要再好好调理几日，下地走路应是不成问题。
我暗自安慰自己，至少阿悟被我保下来了，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你怎么没穿鞋就出来了？”
颜无姬的声音仿若一阵微风，从门口悠悠传来。
我下意识地低头，这才发现自己只穿着罗袜，双足踏在冰冷的地面上。
我有些窘迫，脸颊微微泛红，嗫嚅着说道：“我，我着急便忘了鞋子。”
颜无姬微微皱眉，温怒道：“胡闹！”
说罢，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地横着将我抱起。
我靠在他坚实的肩头，感受着他的温度，心中涌起一丝别样的温暖。
他仿若无视医师惊诧的目光，径直将我抱回到隔壁的房内。
我靠在颜无姬的肩上，轻声问道：“他们呢？”
颜无姬神色平静，缓缓说道：“我安排姬阳带人将他们火葬了。
届时让阿悟将他们的骨灰带回去交给薛楼皖。”
“谢谢你，无姬。”
“婉儿妹妹，想通了？”
颜无姬微微低头，目光温柔地看着我。
“算是想通了，只是也认识到我学艺不精。
若是今日是师父在这里，或许能给他们带来希望，也许他们便不会想要自尽了。”
我微微叹气，眼中满是失落与自责。
颜无姬摸了摸我的头，轻声说道：“傻丫头，你已经很厉害了。
你从医才多久，如今已经可以救死扶伤。
今日若是我，他们连生还的机会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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