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
黑石坳外围,无名高地。
风卷着硝烟,掠过江岳冷硬的侧脸。
他缓缓放下望远镜,嘴角紧绷的线条如同刀刻,一丝冰冷的了然无声蔓延。
“一百多头……一个残缺的中队,配着重机枪和掷弹筒。”
声音低沉,像在碾碎一块早已预见的寒冰。
“吉川正男这老狗,终究是把爪子探进绞肉机里了。”
齐小眼眉头拧成了疙瘩:
“明知是死路还往里填?这老鬼子疯了?”
“疯?不全是。”
江岳的目光锐利如鹰,仿佛能洞穿望远镜的视野,刺入那节指挥车厢里吉川扭曲的灵魂深处。
“是怕。怕得骨头缝里都往外渗寒气。”
他指向远处那片混乱的集结地,
“看他们的动作,僵硬,迟疑!脸上哪有什么武士道的狂热?全是送死的麻木!这不是决死的冲锋,分明……是被赶上屠宰场的牲口!吉川这老东西,怕是威逼恐吓,才把这群兵硬塞进这口活棺材里!”
“那他图什么?”
小眼的声音带着困惑的嘶哑,
“白白赔掉一个中队,加上西村那点残兵,能顶个屁用?”
“图他自己身后那点虚名!图他老婆孩子能捧着碗喝口稀饭!”
江岳的冷笑像淬了毒的冰凌,带着嘲讽,
“铁甲列车是什么?那是冈村的心尖肉!是华北鬼子撑门面的铁招牌!砸在咱们手里,他吉川正男——这个距离最近、手握兵权的指挥官,能撇得干净?
活着回去?
等着他的就是军事法庭的绞索!
死了?
尤其是‘壮烈’地死在救援路上?
嘿,那他就是‘帝国忠魂’!
家人还能顶着‘光荣军属’的帽子,领份带血的抚恤!”
他顿了顿,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他砸锅卖铁凑出这点人,压根儿不是真指望能救出什么!
是做戏!
是做给他上面的主子看的‘玉碎尽忠’的姿态!
是用这一百多条命,给他自己换一块能盖住耻辱的裹尸布!
顺便……给他老婆孩子换条活路!
够狠!够无耻!”
小眼倒吸一口冷气,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畜生!拿自己人的命当垫脚石!”
“所以!”
江岳眼中寒光爆闪,如同出鞘的利刃,
“咱们更不能让他‘死得其所’!他的戏演完了……”
他嘴角勾起一抹近乎残忍的弧度,
“该咱们的磨盘,转得更快些了!
命令各部:按原计划,把这个中队——放进去!
吉川送来的这份‘祭品’,咱们照单全收!
一个中队?
哼,塞牙缝都不够!”
太原。
鬼子第一军司令部。
空气凝固得如同灌满了铅,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黏稠的窒息感。
吉川正男那份措辞“悲壮”的“绝笔”电报,像一块烧得通红的烙铁,死死地烫在司令官筱冢义男的办公桌上,滋滋作响。
“八嘎——!”
筱冢义男带着千钧之力,一掌砸在桌案上!
桌上的茶杯应声碎裂,茶水四溅。
“八路……八路怎么可能困住‘钢龙丸’?!”
狂怒如同失控的野兽,他像一头困在笼中的狮子,在宽大的办公室里来回疾走,沉重的军靴每一次踏下,都仿佛敲击在所有人的心脏上,发出沉闷而压抑的回响。
那份电报,哪里是求援?
分明是临死前的甩锅和赤裸裸的道德绑架!
“绝笔”二字,更是将“钢龙丸”陷落的天大责任,狠狠甩到了他的头上!
“中将阁下。”
一个冷硬如铁的声音响起,特种部队指挥官山本一木大佐如同一柄出鞘的军刀,无声却锋芒毕露地立在阴影中,
“吉川中佐的行为,是旧式陆军军官愚蠢与懦弱的绝佳注脚。他将宝贵的兵力,毫无价值地填进了敌人预设的绞肉场。其动机……恐怕只是为了逃避个人的罪责。”
筱冢义男猛地刹住脚步,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住山本:
“山本君!现在不是分析吉川那条疯狗动机的时候!
‘钢龙丸’必须救!
至少……它的残骸,或者一个象征性的‘救援行动’,必须存在!
否则,华北派遣军、大本营的颜面何在?!
你我,如何向天皇陛下交代?!”
山本一木微微颔首,眼神却依旧锐利:
“阁下,我理解救援的必要性。但请恕我直言,任何仓促、盲目的救援,都只是在重蹈吉川的覆辙,为八路的功劳簿再添一笔浓墨。”
他大步走到巨幅作战地图前,手指精准点中平安县城,
“距离黑石坳最近,且有铁路直通的,是平安县城守备队。
池田大队目前兵力严重不足,实际战斗员不足五百。
加上皇协军张景林的保安团,约八百人。
其中,能立即机动的部队,最多可抽出两个步兵中队和一个保安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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