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岳的意识,再次沉入系统地图。
视野里,狰狞的山脉轮廓骤然拔起——
必须转向!
“段鹏!右转10度!压住高度!前面有山!”
他的吼声压过引擎的咆哮。
段鹏肌肉贲张,操纵杆缓缓转向!
身下的“铁骡子”发出一声金属的嘶鸣,利刃般切向黑暗。
尾部航灯在浓墨中撕开一道微弱的弧光。
“咬住它!咬住段鹏的灯!”
后方木鹰座舱内,孙向阳的嘶吼瞬间被狂风吞噬。
他牙关渗血,冻僵的手指爆发出野兽般的蛮力,死死扳动操纵杆。
脆弱的“木鹰”呻吟着,如扑火的飞蛾,疯狂追逐着前方那唯一的、跳动的生命之火。
整支机群,在江岳无形的指引与段鹏那束微弱的航灯引领下,化作一条沉默的钢铁与木材的洪流,刺破黎明前最粘稠的黑暗,朝着太原——
朝着那吞噬一切的黑洞,决死冲锋!
寒冷噬骨,噪音震耳,而那破釜沉舟的决绝,在每个颤抖的躯壳里,无声地沸腾、燃烧!
四十多分钟的煎熬,引擎的轰鸣和刺骨的冰寒已融入骨髓,麻木了神经。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
左前侧,那凝固如墨的地平线,猝然被刺穿!
一道微弱得如同幻觉、却锋利如刀的光,悍然撕裂了黑暗的幕布!
它急速蔓延、膨胀,像滚烫的熔金泼入寒潭,晕染开一片汹涌澎湃、不可阻挡的光明。
黑夜,要被撕裂了!
这束光,如同滚烫的钢水,瞬间灌入冰冷的驾驶舱,灼烧着每一双干涩的眼,点燃了每一颗濒临冻结的心脏!
孙向阳贪婪地攫取着那越来越炽烈的光芒,冻僵的手指错觉般地感受到一丝灼痛——
那是希望!他拼命眨着被风刀割裂的眼睛。
近了!
死亡或荣耀,就在前方!
“太阳!太阳要出来了!”
小眼的吼叫带着破音的狂喜。
段鹏精神如弓弦般绷紧,腰背瞬间挺直如标枪,紧握操纵杆的手青筋暴突,指节惨白。
他霍然侧首,目光如炬射向江岳——
询问?
不,是嗜血的战意即将喷薄!
江岳的目光早已从那片即将沸腾的天空收回,再次沉入脑海那片冰冷、精确的系统地图。
地图上,太原机场的猩红标记,如同滴血的靶心,正疾速放大!
方位、距离、速度……在脑中疯狂计算!
“看到它了!”
江岳的声音压过引擎的嘶吼,冷硬如铁,
“段鹏!左转!抢占太阳的方向!高度,维持!”
“明白!”
段鹏毫无迟滞,双臂爆发出千钧之力!
“铁骡子”发出一声沉闷的怒吼,庞大的机身在空中划出一个近乎撕裂的急弯!
尾部航灯在渐亮的天幕下拖曳出决绝的轨迹。
“左转!跟紧!左转!”
孙向阳的喉咙已吼出血腥味,木鹰发出令人心胆俱裂的呻吟,死死咬住领航机那撕裂天空的转向!
整支机群如同被无形的巨鞭抽打,猛然甩头,义无反顾地扑向东方——那片正被初生之焰点燃的地平线!
机舱内,冰冷的星光被瞬间蒸发、吞噬!灼热、狂暴的橙红光芒汹涌而入,将东方的苍穹彻底点燃!
云层披上熔金的铠甲。
初升的太阳,挣脱了束缚,如同一颗被点燃的、巨大的火球,将它的审判之光,泼向苏醒的大地!
“太阳!他娘的!烧起来了!”
小眼的脸在金光中扭曲,燃烧。
“目标就在右侧,右转!准备开工!”
江岳的吼声如同战鼓,穿透轰鸣,擂在每一个飞行员的神经末梢,
“段鹏,稳住!小眼!第一波!塔楼机枪,给我——敲碎它!”
齐小眼握拳。
在熔金般的晨曦中,他极其缓慢、稳定地攥住了面前机载机枪的握把。
“咔哒!”
那一声清脆、冰冷,盖过了所有喧嚣。
冰冷的枪身反射着太阳的凶光,流淌着致命的辉芒。
他微微调整着身体,像毒蛇锁定猎物,透过简陋的铁圈瞄准具,死寂的目光死死钉向前方——
那里!在逆光形成的巨大、燃烧的背景中!
一片人造平地!一座塔楼的黑色剪影!如同地狱的獠牙,刺破地平线!
太原机场!
目标狰狞毕露!
沐浴在毁灭金光中的机场,像一头毫无防备、正慵懒打哈欠的末日巨兽。
停机坪上,蝼蚁般移动的黑点,排列整齐的金属骨架——
情报精准!
正是鬼子加油装弹,最脆弱的死亡时刻!
机群沐浴着审判的晨光,如同一群从烈焰中诞生的复仇幽灵,悄无声息,却带着焚尽一切的毁灭意志,从太阳升起的致命方向,向着浑然不觉的猎物,亮出了最终的獠牙!
“杀——!”
江岳的咆哮点燃了所有人血管里最后的热油!
段鹏双目赤红,用尽全身力气将操纵杆猛推到底!
“铁骡子”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饱含金属痛苦的咆哮——
机头,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朝着机场,迅速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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