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首长走到队伍的最前方。
白小北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位社区最高指挥官。五十多岁、精神矍铄的男人,五官端正,眼神锐利而沉静,没有一丝中年人的臃肿,头发乌黑浓密,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他穿着笔挺的旧式军装,身姿挺拔如松,腰背挺直,甚至比许多年轻人还要显得精干有力。
“同志们!”
马首长的声音并不算特别洪亮,却清晰地穿透了寂静的空气,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今天,我们怀着无比沉痛的心情,在这里送别我们昔日的战友,送别我们的兄弟!”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每一张悲戚的面孔,最后落在那块简陋却沉重的石碑上。
“感谢他们!在此次对抗丧尸的生死战役中,用生命筑起了最后的防线,用鲜血扞卫了我们脚下的土地!他们的牺牲,是伟大的!是无畏的!”
“如果是在末日前,那他们每一个人,都将获得一枚闪亮的军功章!他们的家人,也会得到一份足以慰藉的抚恤金,能让老人安心,孩子无忧……”
他的话语停顿了一下,喉头哽咽,仿佛被无形的巨石堵住。他深吸一口气,强压下翻涌的情绪,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悲壮的嘶哑:
“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没有勋章!没有抚恤!甚至……连一块像样的墓碑,我们都无法给他们!”
他猛地指向那块粗糙的石碑,手指微微颤抖,“他们的死亡!全凭着一腔热血!凭着对人类的忠诚!对国家的责任!对社会的担当!他们明知前路是死,却依然奋勇向前!用血肉之躯,为我们争取了喘息的时间!”
马首长的声音彻底哽咽了,眼圈泛红,他用力眨了眨眼,不让泪水滑落,一字一句,斩钉截铁地吼道:
“他们——是英雄!是真正的英雄!”
悲怆的气氛如同实质般弥漫开来,人群中响起压抑的啜泣声。
左行站到了马首长身侧。他面对着石碑,背对着众人,肩膀绷得笔直。
“这里……躺着许多我认识的人”,左行的声音比马首长更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肺腑深处挤出来的,“刘闯、马有金、王学义、张诚、林建业……”,他一个个念出那些熟悉的名字,每念出一个,心口就像被重锤猛击一次,“他们……曾经叫我一声队长,把我当作榜样。”
他转过身,面对着送行的队伍,面对着所有活着的人。
“可是现在,我站在他们面前,却觉得自己渺小得像一粒尘埃!我需要仰起头,才能看到他们的身影!才”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悠远而坚定:
“严格队长在最后时刻说过,他希望他的墓碑上刻着——‘殉职于人类黎明前’!”
左行重复着这句话,声音里充满了力量与认同,“我无比认同这句话!并且……我也会将此,作为我最终的死亡宣言!”
他猛地攥紧拳头,仿佛要抓住某种无形的信念,他目光如炬,扫视着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们……已经完成了他们的使命!而我们!我们是还在奋战的战士!这场战争注定漫长,也注定前方布满荆棘,充满危险!但是我相信!有他们在天上为我们指路!我们——绝不退缩!更——绝不认输!”
“绝不退缩!绝不认输!”队伍中爆发出低沉的回音,如同压抑已久的怒涛。
人类永远不会向丧尸屈服!
哪怕撞得头破血流,也要用血肉之躯,撞出一条通往黎明的生路!
白小北坐在送行队伍的边缘,轮椅的扶手冰凉。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毫无预兆地冲上鼻腔,模糊了视线。
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游离于边缘、被保护的幸存者。他真切地感受到了那份沉重的牺牲,那份共同的命运。
他觉得自己不再是一个旁观者,而是一个与他们一起在黑暗泥泞中一同挣扎前行的伙伴。
“敬礼——!”
一声嘹亮的口令划破凝重的空气。
全军齐刷刷地举起了右手,向英魂致以最崇高的军礼!
白小北几乎是本能地,也奋力抬起了自己虚弱的右臂。
动作有些僵硬,牵扯着腹部的伤口隐隐作痛,但他咬着牙,将手臂抬到了额际。姿势或许不够标准,但那颗心,无比虔诚。
方寸、严格、刘闯、马有金……还有那些他叫不出名字,却在绝望时刻爆发出惊人勇气的战士们……他们的名字,将永远留在这块粗糙冰冷的石碑上,刻在所有幸存者的心里!
时间仿佛凝固了。肃穆的敬礼姿势维持着。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手臂开始发酸,微微颤抖。
没有人放下,仿佛要用这种无声的坚持,对抗死亡的冰冷,挽留逝者的英灵。
“举不动……就别举了,没人会说你的。”一个清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同时,轮椅被人轻轻推了一下。
白小北微微偏过头,看到夏清元不知何时站到了他身后。白大褂在灰暗的背景下显得格外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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