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亦煊的嘴角那抹习惯性的、掌控一切的弧度瞬间消失，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了下去，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铅云。
“你怎么就知道我杀不死他？” 他的声音低沉了几分，带着金属般的冷硬和一丝被冒犯的愠怒，“我手里掌握着什么，你根本一无所知！”
“不管你有什么，” 白小北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你都杀不死他们。”
这份信任，源于无数次并肩作战、生死与共铸就的信念，早已超越了理性的判断。
“呵……真是让人‘感动’的友谊啊。” 韩亦煊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嗤笑，心底却莫名涌起一股烦躁，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硌了一下，破坏了他一贯的冷静掌控感。
他看着白小北苍白如纸却依旧倔强的脸，一股邪火窜了上来。“死到临头了还跟我放狠话？白小北，” 他微微俯身，强大的压迫感如同实质般笼罩下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敢杀你？”
白小北毫无惧色，甚至微微扯动了一下嘴角，露出一抹极淡、却无比清晰的嘲讽。
“没错。” 他回答得斩钉截铁。
现在的情势早已不同。宗家兄弟亲眼见证他在原始丧尸病毒的肆虐下存活下来，毫发无损，韩亦煊和他的团队必然已经确认——他白小北，就是那个“抗体”！是末世里独一无二的宝藏，是开启新世界的钥匙！
他的价值，足以让任何掌权者投鼠忌器。杀了他？那等于亲手毁掉最珍贵的筹码。
就在这时，门被无声地推开。
穿着笔挺作战服、身姿挺拔的宗羽走了进来，他目不斜视地走到韩亦煊身边，微微倾身，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快速低语了几句。
韩亦煊沉默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变化，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他的视线，重新落回医疗台上的白小北身上，眼神变得更加深邃莫测。
白小北躺在冰冷的医疗台上，目光不由自主地描摹着韩亦煊的轮廓。
无可否认，这张脸依旧俊美得无可挑剔，甚至比学生时代更添了几分成熟冷硬的魅力。
记忆不受控制地翻涌——他是所有人口中的“冷面王子”，气质疏离，眼神淡漠，对谁都爱答不理。正是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劲儿，曾经让年少懵懂的白小北深深为期着迷了四年。
他甚至天真地以为，自己能在对方身边说上几句话，是特别的。
直到……那个昏暗的篮球馆更衣室。
他躲在储物柜后，亲耳听到韩亦煊在旁人的哄笑声中得知自己心意的反应。
虽然无法看清对方的表情，但那语气里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厌恶，瞬间刺穿了他所有隐秘的幻想和自尊。
——‘他喜欢男人？真是恶心。’
那句话，时隔多年，此刻回想起来，心脏依旧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泛起一阵尖锐的酸楚。
那段被孤立、被恶意中伤、甚至在身上留下永久疤痕的黑暗日子，仿佛随着眼前这张脸再次浮现。他以为的“特别”，不过是对方从未放在心上的路人甲。而自己承受的痛苦，对方可能全然不知。
白小北苍白的脸上，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悲伤，那是一种被时光尘封、却从未真正愈合的旧伤疤被揭开后的钝痛。
韩亦煊敏锐地捕捉到了白小北周身气息的变化。
那瞬间流露出的脆弱和悲伤，像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底激起一丝难以言喻的涟漪。
几乎是下意识的，他伸出了手，指尖带着一丝试探和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心绪，轻轻抚上了白小北冰凉的脸颊。
掌心传来的触感异常冰冷，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带着病态的脆弱感。
然而，这冰冷的触感却奇异地让韩亦煊产生了一种……想要持续触碰、甚至捂暖它的冲动。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他自己都感到一丝困惑。
白小北的身体还处于一种极其诡异的状态。
意识虽然被强行唤醒，但身体的机能，尤其是神经系统，似乎仍沉浸在丧尸病毒冲击后的深度麻痹和疲惫中。
那些医生肯定用了某种强效的兴奋剂或神经激活剂，才让他能在这个时间点恢复清醒。否则，原始病毒造成的巨大消耗，足以让他昏迷一整天甚至更多。
他现在连动一动手指都异常费力，更遑论抬手打掉韩亦煊这令他厌恶的触碰。
他只能用尽力气，狠狠地瞪着对方，眼神里充满了无声的抗拒。
“别碰我。”
韩亦煊不仅没有收手，指尖反而在那冰凉细腻的肌肤上缓缓摩挲起来。动作是从未有过的轻柔，带着一种近乎研究的意味。
这反常的举动看得旁边的宗羽眼皮直跳，心中警铃大作——这绝非韩亦煊一贯冷酷高效的作风！
他什么时候对一个“物品”如此有耐心了？
韩亦煊接下来的话解答了宗羽的疑惑，却也带来了更深的迷雾。
“我们上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韩亦煊的声音低沉，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对了，大二的时候。已经有……七八年了吧？”
他低头看着白小北，目光专注，“那时我决定去当兵。我以为……你会来参加我的践行会。”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未察觉的停顿，仿佛在陈述一个微小的遗憾，“可是你没有。似乎在那之前很久，你就不愿意搭理我了。”
他微微蹙眉，那双深潭般的眼眸中，第一次清晰地映出白小北的身影，里面翻涌着一种白小北完全看不懂的情绪——像是不解，又像是……某种被刻意忽视的、细微的委屈？
‘委屈’？这个念头刚在白小北脑中闪过，就被他立刻掐灭。
荒谬！这一定是错觉。
眼前这个男人，冷酷、强大、掌控一切，怎么可能会有委屈这种情绪？那只是纯粹的困惑罢了。他竟然连自己当初为何远离他都一无所知！更别提知晓自己因为他而遭受的那些欺凌和伤害。
这场长达数年的暗恋，从头到尾，都只是他白小北一个人的独角戏，一场彻头彻尾、无人知晓的悲喜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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