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直观的变化是余扬和他的九队。
他们像上了发条的精密机器，几乎连轴转。高级别的安保会议、各势力首领的接待陪同、联合演习的筹备与执行、还要时刻警惕可能出现的意外……余扬的身影在白小北的视线里变得稀少而匆忙。
偶尔在食堂匆匆打个照面，余扬眼底的疲惫都掩不住，但他总会第一时间检查白小北的气色，低声问一句：“今天感觉怎么样？”
那关切的眼神和掌心短暂而有力的触碰，是白小北在纷乱中唯一的定心丸。
见不到余扬，白小北干脆把自己“泡”在了‘方舟’实验室。这里虽然弥漫着消毒水味和各种仪器的嗡鸣，夏程元博士更是像设定好程序的抽血机器人，但至少……熟悉，相对安全。
“小北，躺好。今天的采样量需要增加5%，用于对比不同批次血清的稳定性。”
夏程元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而专注，仿佛白小北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亟待破解的珍贵样本库。
白小北认命地伸出手臂，看着那细长的金属刺入自己的皮肤，熟悉的刺痛感传来。他倒吸一口凉气，眉头紧紧皱起。
之前他只会默默忍着，但现在他学“聪明”了。
“夏博士”，白小北的声音带着点刻意放软的委屈，“轻点轻点……嘶！余扬昨天还说我这段时间脸色不太好，让我多休息补充营养来着，他说要是再抽这么多，他就……他就找您聊聊训练了，上层好像计划来个全民皆兵的计划呢。”
夏程元抽血的动作果然顿了一下，眉头微不可察地蹙起。
余扬的“聊聊训练计划”，在基地里等同于“物理说服”的代名词，醉心科研的夏程元深知其威力，一点都不想浪费多余的时间去跟一群大老爷们练习摔跤。
他还没开口，旁边正在记录数据的夏清元就抬起了头，那张与夏程元相似却总是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地开口了。
“小北的血管壁弹性数据显示近期穿刺频率偏高，有轻微炎症反应。建议今日采样量维持原定标准，或减少10%。过度刺激不利于样本长期稳定性和供体健康。”
他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却精准地戳中了夏程元最在意的“科研价值”和“可持续性”。
夏程元看看白小北故意皱成一团的脸，又看看仪器屏幕上夏清元指出的数据，最后再想想余扬与白小北亲密的画面，权衡利弊后，他默默地将抽血管的刻度回调了一些，动作似乎也轻柔了那么一丝丝。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夏程元板着脸，语气依旧严肃，但白小北心里悄悄松了口气，对夏清元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夏清元只是微微点了下头，又埋首于他的数据流中。
虽然压力依然存在，但能有夏清元这个“科学挡箭牌”和余扬这个“物理威慑器”，白小北感觉日子稍微好过了一点点。
实验室外的世界暗流汹涌，白小北心里也装着事。他抽空去找了宗羽和宗秋。兄弟俩被安排在一处相对安静的居住区休养和训练。宗羽的伤势恢复得不错，正在空地上做恢复性训练，动作利落。
“有事吗？”宗羽停下动作，擦了把汗。宗秋也闻声从屋里走出来，既然加入了九队，他也跟其他队员一样在训练士兵，今天是两周一次的休息日。
白小北看着他们，开门见山：“那个……韩亦煊也来了，你们知道吧？”
宗羽和宗秋对视一眼，都愣了一下。
宗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带着冷意的笑：“担心我们叛变回去？放心，我们兄弟虽然不是什么圣人，但也懂得知恩图报。北城收留了我们，九队接纳了我们，这份情，我们记着。至于韩亦煊，他打小秋那一枪，还没算清呢！”
“不是不是！”白小北连忙摆手，他斟酌着用词，不想显得自己多疑，却又忍不住提醒，“我不是担心这个！我是担心他对你们不利！他那种人，手段阴得很，睚眦必报，你们之前跟着他做事，我怕他会找你们麻烦。你们……一定要小心点。”
宗秋走上前，轻轻拍了拍白小北的肩膀，这个一向话少的弟弟，眼中也流露出一丝暖意：“谢谢，小北。我们会的。你自己更要小心，你的处境比我们危险得多。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开口，我和哥哥别的本事没有，拼命还是可以的。”
宗羽没说什么，显然也是默认了弟弟的说法。
这份带着血性的承诺让白小北心头一暖，也更加坚定了要提醒他们的想法。他还特意去了一趟烈士陵园附近，果然在那里找到了姜楚星。他正靠在一块刻着“第八特遣队”字样的纪念碑基座上，指间夹着一支烟，烟雾在微凉的夜风中袅袅散开。
金发财在不远处等着，看到白小北，对他做了个“嘘”的手势。
白小北走过去，在姜楚星旁边坐下，沉默了一会儿，他才轻声说：“楚星，八队的事，发财跟我说了一些，你别太难过。”
姜楚星深深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烟雾模糊了他英俊却略显疲惫的侧脸。他转过头，看着白小北，眼神复杂，却没有预想中的愤怒或悲伤，反而有种沉淀下来的平静。
“对不起的应该是我，没保护好他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穿上这身衣服，拿上那把枪，守护和牺牲就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能被人们记住，能被后来者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倒下的，八队、姜家，就没有白白牺牲。”
他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但白小北却从中听出了千钧的重量。
他看着姜楚星格外坚毅的轮廓，心中涌起强烈的敬佩。这个男人，背负着沉重的血债和失去至亲战友的痛楚，却依旧挺直着脊梁，将那份责任和守护的信念融入了骨血。
白小北觉得，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坚强、非常值得托付和信赖的人。
“楚星，你真的很了不起。”白小北由衷地说。
姜楚星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算不上笑容的弧度，“北哥，好好活着，保护好自己和你那宝贝血，别让那些牺牲变得没意义，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了。”
说完，他掐灭烟头，站起身，“走了，发财还等着。”
看着姜楚星和金发财并肩离去的背影，白小北心里沉甸甸的，又暖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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