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潼关城头最后一面唐旗折断。
我们退守皇陵断碑,吐蕃弯刀映着长安焚城的火光。
杜甫染血的指尖按住我左臂星域创口:“此身琉璃非劫,乃证道之痕。”
追兵在百步外僵立,槐树观测者的光束如冰锥穿透暮色。
怀中诗稿突然灼烫,金红光晕吞没幽蓝星尘——系统界面在视网膜炸开血字:
【文明火种锚定完成,维度稳定性1.7%】
我舔着嘴角的血笑起来。
只要那嘶哑的吟诵还在穿透硝烟,这天下就亡不了。
骨头里渗出的冷意比终南山的雪更刺人。我背靠半截残碑滑坐在地时,碑文硌着肩胛骨,那感觉像被埋了一半的死人正用指骨戳我。长安城在远处燃烧,浓烟把天幕染成脏污的褐红色,火光舔过朱雀大街的轮廓,恍惚间还能听见梁柱倾塌的巨响混着濒死的哀嚎。空气里塞满焦糊的肉味和血腥气,吸一口,肺叶像被砂纸打磨。
左臂的星域创口幽蓝明灭,细碎的星尘从撕裂的皮肉间逸散,滴落在冻土上嗤嗤作响,烫出针眼大小的黑洞。每一次星尘流泻,都像有冰锥沿着骨髓往心口钻。系统界面浮在视野边缘,警报早已哑火,只剩一行灰败的提示:【存在锚定:杜甫/《兵车行》稿卷……维度稳定性:极低,持续熵增中……】
“崴…景崴兄?”杜甫的声音贴着我耳根传来,嘶哑得像破风箱。他半个身子倚在我没受伤的右侧,枯瘦的手指死死揪着我褴褛的衣襟,指关节因用力而惨白。他脸上糊满烟灰和干涸的血痂,浑浊的眼珠却亮得惊人,一眨不眨地钉在我那条正被异界微光吞噬的左臂上。
“无妨。”我挤出两个字,喉头腥甜翻涌,又强行咽下。这处前朝废皇陵的边缘,断碑残垣勉强隔出一小片死寂。脚下是冻硬的黑土,散落着碎裂的陶俑头颅和半截石马腿。风从碑林深处呜咽着卷过,带来更远处金铁交击的残响和隐约的哭嚎。这里是沸腾地狱里一块暂时冷却的烙铁。
视野尽头,影影绰绰的人影终于从燃烧的街巷里挤出。领头的是那个不良人首领,甲胄裂了几处,面甲掀开一半,露出底下铁青扭曲的脸。他身后跟着七八个残兵,个个带伤,脚步踉跄,望向这片碑林的眼神,混杂着贪婪与惊惧。距离我们藏身的断碑,不过百步之遥。
“在那里!”有人嘶喊,刀尖指向我们。声音在空旷的废陵间激起回响。
他们没立刻冲过来。那首领抬手止住手下,鹰隼般的目光扫过这片死寂的碑林,最终落在我身上,更准确地说,落在我幽光流转的左臂。他见过这东西在马厩里让七个吐蕃武士化作飞灰,见过它在长街血战中撕裂“曳落河”的阵型。此刻,那非人的光芒在渐沉的暮色中无声脉动,如同深渊张开的眼。未知的恐怖扼住了他们的咽喉,贪功的狂热被浇熄,只剩下本能的战栗。
“放…放箭!耗死他们!”首领的咆哮带着色厉内荏的尖利。
稀稀拉拉的几支羽箭歪斜着射来,力道不足,大多撞在残碑上折断。一支斜插在我脚边的冻土里,尾羽嗡嗡震颤。我甚至没动一下眼皮。体内的力气正随着星尘一同流逝,每一口呼吸都牵扯着肋下未愈的伤。硬拼是死路。
更远的地方,更高的视界。未央宫方向那根最高的、烧得只剩焦黑骨架的望楼顶端,一点灰影悄然浮现。槐树观测者。它悬停在倾颓的飞檐旁,斗笠下没有面孔,只有一道冰冷、凝聚如实质的扫描光束,无声无息地跨越空间,精准地笼罩住我和怀中的稿卷。那光不再是之前带着探究意味的游移,而是凝固的、审视的、如同铡刀悬于颈上的“凝视”。
它在看什么?看我这具行将崩溃的躯壳如何在熵增中瓦解?看杜甫这颗在乱世中艰难跳动的诗心?还是看那卷被血浸透的《兵车行》,如何在这末日图景里维系一缕文明的微光?
风卷起地上的灰烬,扑在脸上带着死亡的涩味。杜甫的呼吸急促起来,他盯着那道跨越空间的冰冷光束,枯瘦的身体绷紧。然后,他做了一件让我意想不到的事。他那只没有抓着我衣襟的手,那只写尽人间疾苦的手,突然抬起,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颤抖着按在了我左臂幽光最盛的裂口处!
没有预想中的灼烧或侵蚀。指尖传来的触感冰冷而奇异,仿佛穿透了皮肉,直接按在某种跳动的、非物质的“核心”上。他浑浊的眼珠映着幽蓝的星芒,声音嘶哑却穿透了风声与远处的喧嚣:
“景崴兄……”他喉头滚动,每一个字都像从肺腑深处艰难挤出,“此身琉璃,非劫!乃证!汝……汝以身为砚,魂作墨,血为引……”他猛地吸了口气,胸膛剧烈起伏,枯槁的脸上竟焕发出一种近乎殉道者的光芒,“刻下的……是这……这人世间……不朽的诗篇!”
每一个字都像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意识深处。“身砚”、“魂墨”、“血引”——他看穿了!看穿了这具在时空罅隙里挣扎的皮囊,看穿了所谓“守护”背后更残酷、更宏大的牺牲!这并非对非人异象的恐惧或排斥,而是将这痛苦与畸变,升华为一种对抗毁灭的永恒刻痕!一种以血肉为载体的文明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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