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九章：静默的坐标
爱琴海深处，“方舟”号如同一头受伤的巨兽，在永恒的黑暗中静静悬浮。
舰桥内的混乱已然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压抑寂静。大部分照明已经恢复，但许多屏幕依旧漆黑，空气中弥漫着设备烧焦后的刺鼻气味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技术人员在狼藉中穿梭，进行着紧急维修，他们的动作谨慎而迅速，交谈声压得极低，仿佛生怕惊扰了什么。
凌风站在主控台前，眼中布满血丝，但目光依旧锐利如鹰。他面前的分屏上，一边显示着舰船各系统的修复进度——缓慢但稳步推进；另一边，则展示着“渡鸦”和“公爵”从信息洪流中抢救出来的、相对有序的数据片段。
“坐标确认有三个，”“公爵”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更多的是专注，“第一个位于火星与木星轨道之间的小行星带，具体指向一颗编号S-734的碳质小行星，直径约十二公里，成分普通，在官方记录中无任何异常。”
“第二个在柯伊伯带外围，一个没有任何已知天体存在的虚空区域，坐标精度极高，指向一个绝对的空无。”
“第三个……”他顿了顿，调出一幅星图，放大，“位于猎户座方向，距离地球约1500光年，指向一个……双星系统。根据现有天文数据库，那里理论上不存在行星。”
三个坐标，两个指向太阳系内的“虚无”或普通天体，一个指向遥不可及的深空。
它们像是谜题，又像是嘲弄。
“能量参数的分析更加困难，”“渡鸦”接话，他面前的屏幕上流动着令人眼花缭乱的公式和波形图，“其数学基础与我们已知的物理模型存在根本性差异，涉及多维度空间的能量耦合与相位调制。但核心原理……似乎围绕着如何创造并维持一种‘绝对稳定’的时空场。如果能够理解甚至复现，其应用可能……颠覆一切。”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狂热，但更多的是深深的敬畏。
凌风沉默地听着。
这些信息的价值无法估量，但也充满了不确定性。是机遇，还是诱饵？那个远古的存在，为何要将这些给予他们？
这都是什么鬼东西……
“汉森情况如何？”他转向刚刚走进舰桥的医疗官。
医疗官脸色凝重：“生理指标稳定，但大脑活动异常活跃，且高度混乱，类似于严重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叠加……某种无法理解的信息过载。他仍在深度昏迷中，偶尔会有无意识的肢体抽动和呓语，重复最多的词依旧是‘钥匙’。”
钥匙……
凌风咀嚼着这个词。是指向那些坐标的钥匙，还是理解那些能量参数的钥匙？亦或是，打开更深层次秘密的钥匙？
“指挥官，”通讯官突然报告，“我们捕捉到‘矛头’舰队的动向。他们似乎调整了搜索模式，加强了对我方最后消失区域的扇形扫描，并且……有一支驱逐舰分队正在向这片海域的边缘靠近，预计六小时内进入有效探测范围。”
压力再次袭来。
他们获得了可能改变命运的线索，却依旧被困在深海，头顶是步步紧逼的猎人。
“修复工作还需要多久才能支持隐蔽航行？”凌风问。
“至少还需要八小时，才能确保动力和静音系统恢复到足以避开‘海王星’级声纳的水平。”工程师回答。
时间不够。
就在气氛再次变得凝重时，汉森所在医疗舱的监控设备，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警报！
凌风和医疗官立刻冲向医疗舱。
舱内，汉森依旧昏迷在床上，但他全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额头青筋暴起，仿佛在与无形的力量抗争。
他的嘴唇翕动，发出更加清晰的、断断续续的词语，不再是单一的“钥匙”，而是夹杂着更多碎片：
“……回响……不在……星空……摇篮……在……阴影……”
医疗官快速检查着他的生命体征：“脑波活动达到峰值！他在尝试沟通或者……抵抗什么！”
凌风紧紧盯着汉森痛苦的面容，大脑飞速运转。
回响？
是指那个远古构造体？
摇篮？
是指他们获得的数据库，还是另有所指？
阴影？
突然，他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
他想起了“幽灵”之前提供的、帮助他们躲入声学阴影区的精准水文数据！阴影……难道汉森指的是类似的、利用环境实现隐匿的概念？
他立刻接通舰桥：“‘公爵’！调出我们之前躲避‘矛头’时使用的水文数据，尤其是关于声学阴影区形成机制的部分！‘渡鸦’，将这部分数据与汉森呓语中提到的‘阴影’、‘摇篮’等关键词进行交叉比对，看看有没有模式上的关联！”
这是一次基于直觉的赌博。
几分钟后，“渡鸦”激动的声音传来：“有发现！指挥官！汉森队长呓语中‘阴影’的潜在频率模式，与我们利用的水文数据中关于特定温跃层扰动的数学模型，存在高度相似性！而‘摇篮’……如果指的是我们获得的数据库，其中关于能量场稳定的部分基础算法，竟然能与这种水文扰动模型产生……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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