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头瞪着缩在门口的方朵,声音陡然拔高:“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衣服和袜子不能一起洗!你耳朵聋了是不是?我说没说过!”
“说、说过……”方朵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声音哽咽着,肩膀一抽一抽的,看得人心头发紧。
“我才说了几句你就要哭?给我憋回去!”俞春花见她哭,火气更旺,语气里满是狠厉,“不准哭!再哭一声试试!”
可方朵年纪太小,哪里忍得住满心的委屈和害怕,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好啊,你还敢跟我对着干,是吧!”俞春花被她哭得彻底失去了理智,扬起手就朝着方朵的脸扇过去,眼神里满是戾气。
方朵吓得立刻缩回身体,双手紧紧抱住头,带着哭腔哀求:“妈,不要打我……我不敢了,妈妈……”
就在手掌即将落下的瞬间,俞春花的动作猛地顿住了。恍惚间,她眼前的方朵突然变成了小时候的方英——同样是小小的身子,同样是犯了错的模样,可那时的方英,无论她怎么打、怎么骂,都只是咬着牙死死忍着,硬是一声不吭,不像眼前的方朵会躲、会哭、会求饶。
那一瞬间的恍惚,让俞春花翻腾的怒火骤然冷却下来。她看着眼前吓得瑟瑟发抖的方朵,又想起方才方英跑开时决绝的背影,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酸涩。她缓缓放下扬起的手,理智一点点回笼,只是语气依旧冰冷:“滚去睡觉!看到你就烦!”
方朵像是得到了特赦,再也不敢停留,抹着眼泪,跌跌撞撞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轻轻带上了房门,将外面的怒火和委屈都隔绝在外。
方朵跑回房间的脚步声渐渐消失,洗衣房里只剩下俞春花一个人,和满地狼藉的泡沫。她站在原地,胸口还在因为刚才的怒火剧烈起伏,可扬起的手垂落时,却控制不住地微微发颤。
方才方朵那句带着哭腔的“妈,不要打我”还在耳边回响,还有那瞬间闪现在眼前的、小时候方英隐忍的模样,像一根细针,猝不及防扎进了她紧绷的心里。
她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被扔在一边的扫帚,可看着满地黏腻的泡沫,动作却慢了下来。指尖碰到冰凉的瓷砖,才惊觉刚才的火气有多旺——不过是孩子不小心倒多了洗衣液,不过是忘了分开洗袜子,她怎么就发了那么大的脾气?
俞春花蹲下身,用抹布一点点擦拭着地上的泡沫,白色的泡沫沾在手上,滑溜溜的,像极了这些年里抓不住的生活。她想起刚才在楼下,方英跑开时决绝的背影,想起自己狼狈痛哭时怕被邻居看见的窘迫,又想起方朵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方鹏被揪着耳朵时疼得咧嘴的模样,心底突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楚。
“我这是在干什么啊……”她低声喃喃,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明明是想好好过日子,明明是想让孩子们听话,可到最后,却总是用最凶的语气、最狠的态度,把身边的人都推得远远的。
抹布擦过瓷砖上的泡沫,留下一道道水痕,就像她此刻的心情,又乱又涩。她想起方英小时候,也是这样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那时候她总觉得孩子犟、不听话,可现在才恍惚明白,方英的沉默,或许从来都不是犟,而是被她的脾气吓出来的隐忍。
如今方英长大了,学会了逃跑,可方朵和方鹏还小,只能瑟缩着承受她的怒火。想到这里,俞春花手里的动作顿住,眼眶又开始发热。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却怎么也揉不掉心底的涩意——她以为自己是在为这个家好,却偏偏把家里的气氛搞得一团糟,把孩子们吓得怕她,把女儿逼得躲着她。
洗衣机还在嗡嗡地转着,里面的校服外套在泡沫里翻滚,像极了她一团乱麻的生活。俞春花关掉洗衣机,将里面的衣服取出来,看着上面还沾着的泡沫,无奈地叹了口气。她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水流过手心,也稍稍浇灭了心底残留的烦躁。
“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本事啊……”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洗衣房低语,声音里满是自嘲。若是日子能好过些,若是她能少些委屈和压力,又何尝不想对孩子们温柔些?可生活的琐碎、无人分担的疲惫,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上,让她忍不住把脾气撒在了最亲近的人身上。
等她终于收拾完满地的泡沫,洗衣房恢复了干净,窗外的夜色也更浓了。俞春花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望着窗外昏黄的路灯,心底只剩下无尽的茫然和酸涩——她好像拼尽全力在维系这个家,却偏偏把一切都搞砸了。
俞春花终于将洗衣房的狼藉收拾干净,泡沫擦得无影无踪,地板拖得锃亮,连空气里的洗衣液香味都淡了许多。她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疲惫地往客厅走,路过方朵房间时,门缝里传来一阵细细簌簌的抽泣声,像小猫似的,轻轻挠在她心上。
那哭声不大,却每一声都透着委屈和害怕,让俞春花的脚步瞬间顿住。她抬手想推开房门,指尖触到冰凉的门板,却又猛地顿住——方才她那般凶神恶煞,吼得方朵瑟瑟发抖,此刻就算进去了,她又该说些什么?说“妈妈错了”?她拉不下这个脸;说“别哭了”?又显得太过生硬。
犹豫了片刻,俞春花终究还是收回了手,指尖在门板上轻轻蹭了蹭,终究还是转身离开。她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那个被自己吓哭的孩子,只能装作没听见,脚步匆匆地走向卫生间,想去看看还在洗澡的方鹏,借此躲开这让她无措的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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