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藏高原的寒风在临时营地外不知疲倦地呼啸,卷起细碎的雪沫,持续敲打着改装越野车加固的车身,发出一种催眠般单调又恼人的沙沙声。车内是另一个世界,空气里漂浮着仪器低沉的运行嗡鸣、轻微的静电噪音,还有……一种几乎凝固的、绷紧的寂静,压得人耳膜发胀。
林影面前展开的便携式全息通讯平台上,一个经过层层加密、信号源被伪装成民用气象数据的通讯请求,正以一种固执的频率,持续闪烁着幽蓝色的、令人不安的光芒。请求方的标识,是一个简洁到近乎冷酷的红色徽记——那是国家超自然现象特别调查组的最高级别通讯许可印记,带着不容置疑的官方威严。
“到底……还是找上门来了。”林影的声音干涩发紧,手指在虚拟键盘上快得几乎出现残影,进行着最后的反追踪确认和信号稳定加固,“信号路径绕了七个国家,通过三颗早已退役但被重新启用的军事卫星中转,最终指向……京华。是李振国,他动用了最高权限的紧急联络通道,躲不掉了。”
车内所有人的目光瞬间像被磁石吸住一样,聚焦过来。空气似乎又凝重了几分。
洛尘坐在车厢中段,闻言缓缓睁开了眼睛。他刚刚结束一段短暂的冥想,试图平复因连续释放历史和应对全球震荡而略显疲惫、布满褶皱的精神。他的眼神平静,但那双瞳孔深处,已不再是迷茫大学生的清澈,而是承载了过多秘密与责任后,如同冰川下沉寂万年的寒流,幽深,冰冷。父亲病榻上那日渐微弱、仿佛下一秒就会熄灭的生命之火,与二十万年前文明轮回中无数生命瞬间湮灭的惨烈景象,在他心中交织成一幅沉重到几乎要压垮灵魂的画卷。他知道,官方绝不会对《遗失的纪元》引发的全球性海啸长期保持沉默,只是没想到,对方的反应会如此迅速,且精准得可怕,直接找到了他们这几乎与世隔绝的藏身之地。
苏晚晴下意识地抬手,整理了一下额前并不凌乱的发丝,这个细微的动作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肺部有些发凉。面对代表国家力量的正式接触,她比团队中任何人都要感到一种源自本能的压力。这意味着,她曾经的“背叛”行为,正式进入了国家最高权力机器的视野,不再仅仅是集团内部的追剿。她看向洛尘,目光里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依赖,寻求着一种无声的支撑。
蓝欣轻轻将手放在苏晚晴微微颤抖、冰凉的手背上,传递过去一丝温和而坚定的精神安抚。她的感知如同最细腻的蛛网,早已蔓延在通讯信号传来的方向,警惕地捕捉着任何可能伴随而来的、非物理层面的窥探或精神干扰,像一只守护领地的母豹。
石刚没有说话,只是默默调整了一下站姿,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堵突然立起的、可靠的墙壁,挡在了通讯平台与车厢入口之间。他的肌肉微微绷紧,呼吸放缓,处于一种随时可以爆发出雷霆一击的临界状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车外被风雪笼罩的黑暗。
“接进来吧。”洛尘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的稳定力量,像钉子一样楔入了车内凝重的空气中,“该来的,避不开。听听他们想说什么。”
林影点了点头,指尖在那个猩红色的、象征着最高级别通讯的虚拟确认键上,停顿了半秒,然后重重按了下去。
嗡——
全息平台上的幽蓝光芒稳定下来,迅速凝聚成一个清晰得纤毫毕现的人影。来人约五十岁年纪,身穿一件熨帖得没有一丝褶皱的深灰色行政夹克,扣子一丝不苟地扣到最上面一颗,勒紧了脖颈。他的鬓角已经花白,但每一根发丝都梳理得整整齐齐,纹丝不乱。脸上架着一副精致的金丝边眼镜,镜片后的眼神锐利如鹰,仿佛能穿透虚拟的信号屏障,直接看到车厢内每一个人的表情细微变化。他的面容沉稳得像一块历经风雨的岩石,看不出太多情绪,只有嘴角两道深深凹陷的法令纹,如同刀刻,烙印着长期身处权力核心、决策亿万人生死的压力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他坐在一张宽大的、透着沉暗光泽的红木办公桌后,背景是一面巨大的、悬挂着庄严国旗的墙壁,整个环境透露出一种扑面而来的、庄重而压迫的力量感。
李振国。他的形象与周遭环境,无不彰显其背后所代表的那个庞大国家机器与森严秩序。
“洛尘先生,以及你的同伴们。”李振国开口了,他的声音透过高保真扬声器传来,语速平缓,措辞精准得像手术刀,带着一种久经官场历练出来的、剥离了多余情感的冰冷冷静,“我想,我们彼此之间,不必再做那些无谓的、浪费时间的自我介绍了。”
他的目光像探照灯,缓缓扫过车厢内的每一个人,在林影那些闪烁着幽光的设备和石刚那如同雕塑般戒备的姿态上略微停留,最后牢牢定格在洛尘身上。“首先,我必须代表相关部门,对你们近期……异常活跃的‘信息发布’行为,表示最严重的关切。”他顿了顿,似乎在精准地斟酌着每一个用词的分量,“你们所引发的社会稳定性动荡,是近几十年来罕见的。按照现行法律框架和国家安全条例,你们的一系列行为,已经触及了多条明确的红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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