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强娘心里明镜似的,知道他多半是故意压着,却也没戳破,只是放缓了语气说:“他三叔,你忙公社的大事,我们都能理解。可你瞅瞅,外面人都对大妮的事这么上心——就说素琴妹子,特意跑前跑后托关系,跟校长沟通、往公社打电话,比自家事还上心。
你作为国强的嫡亲三叔,是大妮正经的长辈、自家人,对侄媳妇的前程,你得更尽心才是呀!公社的事重要,可家里人的终身大事,也不能不上心啊。
这事儿对你来说,就是动动嘴皮子的事,可对大妮来说,确实是一辈子的要紧事,听她爹娘讲,她打小就喜欢读书,长大就想教书。”
她看着陈家旺,眼神里满是诚恳:
“所以,他三叔,我想求你高抬贵手,帮帮忙。
大妮情况呢,也不知你了不了解,我就简单说说吧。她本是师范大学高材生,后来大学停课,她响应号召上山下乡了。高校复课后,却实行的是工农兵学员推荐制度,而她父亲早已被下放劳动,这样的家庭背景让她没有资格重返校园,最终没能大学毕业。但她学识摆在那儿,教中学生那是绰绰有余。
现在各个环节都通畅了,就差公社这边手续了。
大嫂我很少求人,可我为了儿媳,今天就放下这张老脸,厚着脸皮来找你,恳请你能帮上大妮这个忙。”
国强娘耐着性子,将事情的经过及张大妮的情况讲清了,她实在怕陈家旺日后再找借口推诿拖延,语气里满是藏不住的期盼。
陈家旺端着茶杯,手指在杯沿上摩挲着,沉吟了片刻,脸上又堆起真切的笑:“大嫂说的哪里话,都是自家人,大妮的事就是我的事,帮她也是应该的。”
他当即表态,“你放心,我这几天就把这事提上日程,让王助理再催催相关流程,尽快把手续给办了,绝不耽误大妮去上班。”
国强娘见他松了口,还把话说得这么实在,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连忙起身道谢:“那可太谢谢他三叔了!你真是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这份情我们记一辈子!绝不含糊。”
“大嫂客气了,都是应该的。”陈家旺笑着起身送她,“大嫂慢走,手续一办好,我第一时间就让人通知你们,让大妮早做准备。”
国强娘走出公社大院,秋日的阳光洒在身上,暖烘烘的。
她心里虽还有些隐隐的不踏实,知道陈家旺的话不能全信,但至少有了明确的答复,也算是没白跑一趟。
她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家走,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不少,心里默默盼着,这一次陈家旺能真的办件实事,给大妮一条顺顺当当的出路。
而陈家旺在办公室里坐立难安,心里别提多不得劲了。
这事起初是文教助理带着王校长向他汇报的,他当时压根没放在心上。
当初自己费了那么大劲都没把张大妮搞到手,反倒成全了陈国强这个大老粗侄子,心里一直窝着火。自己又怎么可能反过来成全这张大妮呢?而且他当时特意问了两人,张大妮一家知道这事吗,两人都含糊着回应“应该不知道“,他便一直压着没办。
后来张素琴直接打电话给王助理询问进展情况,王助理又一次找到了他,他只不耐烦地甩了句“我知道了“,王助理没辙,只好悻悻离开。
陈家旺打着这样的小算盘:张大妮和自己儿媳周雨涵都是县城人,都可以说是一枝花,周雨涵在供销社工作,吃的是皇粮;张大妮要是进了中学当代课老师,虽说只是临时性质的,但农村人知道啥,只知道老师老师的这样喊着,在他们眼里,两家差距就缩小了,自家就没法全面压过大嫂家一头了。
正因为这点虚荣心,他才迟迟不肯松口。
可如今大嫂亲自找上门谈这事,他再拖着不办就说不过去了。
毕竟这事好几个人都知道了,而且学校催得紧,要是还执意打压,不光会得罪大嫂一家,旁人知道了难免说他公报私仇。
虽说他对张大妮那点不光彩的心思只有少数人知晓,但张大妮当代课教师本就符合上面的政策,他作为长辈,不帮忙也就罢了,还处处找借口刁难,实在没法向众人交代。
他思忖了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了王助理,让他赶紧把这事办了。
其实这些天,王助理也被张校长催得焦头烂额。
那段时期,全国教育体系近乎崩溃,教师短缺得厉害,中学里一个老师常常要带好几个班,有的甚至累得直接病倒,张校长也是被逼得实在没了办法,只能三天两头地盯着王助理推进。
如今连文教局的张素琴科长都出面过问了,这事自然再也拖不得,王助理也只得硬得头皮催了陈家旺两次。
这会儿见陈家旺松了口,王助理心里悬着的那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当即就带着表格亲自赶到陈国强家,让张大妮填好后,又马不停蹄把表格报到了文教局,这事总算彻底敲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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