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荣集团的突击搜查,在外人眼里已是阶段性大捷。
警方起获大批关键财务凭证,截下部分未来得及转移的涉案物资,冻结了数个可疑账户,集团好几名高管当场被带走问话。
新闻通稿大书“重大进展”,专案组里也透着股松快劲儿,像是卸下了半截担子。
但狄仁杰心里门儿清,这事儿远没到收尾的时候。
搜出来的证据看着扎实,却总透着股被精心筛过的意味,真正触及核心的机密,半点儿没沾着。
那些藏在更深暗处的“脏东西”,还蛰伏着,隐隐散发着危险的腥气。
更蹊跷的是,行动当天,昌荣集团那位以低调和慈善闻名的实际控制人,偏偏“突发疾病”在国外疗养,完美避开了这场风暴。
被对手预判、甚至当成猴耍的感觉,让狄仁杰心头沉甸甸的。
他坐在办公桌后,翻着刚送来的初步审讯报告,眉宇间拢着一层化不开的阴霾。
李元芳安安静静坐在办公室角落的椅子上——那是狄仁杰默许给他的位置。
他垂着头,双手搁在膝盖上,指尖无意识地绞着,指节都泛了白。
从行动结束到现在,一天一夜过去了,他和狄仁杰之间,除了必要的工作指令和应答,再无半分多余的话。
那种被隔绝在外的疏离感,并没因为行动“成功”而淡去,反倒被狄仁杰周身的低气压压得更沉。
他偷偷抬眼,望向办公桌后那个身影。狄仁杰穿件挺括的白衬衫,袖口一丝不苟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干净的手腕。
他专注看着文件,侧脸在窗外透进来的天光下,显得有些冷硬。
李元芳的心猛地一揪。
他怀念从前那样,哪怕沉默着,也像有根无形的线牵着彼此的氛围。
现在,那根线好像断了。
是昨天他失控了,越了狄仁杰划下的界限吗?
他惴惴不安的,像只做错事等着挨罚的小动物,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了对方。
狄仁杰合上一份文件,揉了揉眉心,目光不经意扫过角落。
看见李元芳那副小心翼翼、几乎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模样,心底因案件不顺而起的烦躁,莫名被一种复杂情绪取代——掺着无奈,还有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惜。
他放下文件,声音打破了室内的寂静:“倒杯水来。”
李元芳像被惊着的兔子,猛地抬头,对上狄仁杰目光的瞬间又慌忙垂下,结结巴巴应道:“是、是!”
他几乎是跳起来的,动作有些慌乱地去拿水杯,指尖都在微微发颤。
看着他这副笨拙又急切的样子,狄仁杰几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李元芳把水杯轻轻放在狄仁杰手边——还是那个固定的位置,水温不凉不烫,刚刚好。
他放下杯子就想退回到角落,仿佛多待一秒都是冒犯。
“站住。”狄仁杰的声音传来,不高,却带着惯有的不容置疑的口吻。
李元芳的身子僵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狄仁杰没看他,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文件上,语气平淡得像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昨天行动,你的判断是对的。”
李元芳愣了愣,一时没反应过来。
“昌荣的董事长,提前得到了消息。”狄仁杰继续说道,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我们扑了个空,只抓到些无关痛痒的小鱼小虾。”
这话像是对李元芳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但就这寥寥数语,却像一道光,瞬间驱散了李元芳心里大半的阴霾和委屈。
狄先生……这是在跟他解释?还是在肯定他的价值?
他小心翼翼抬起眼,看向狄仁杰。对方依旧看着文件,侧脸的线条,却好像没刚才那么冷硬了。
“我……我昨天……”李元芳鼓起勇气,想为昨天的失态道歉。
“过去的事,不用再提。”狄仁杰打断他,语气不容置喙。
他放下水杯,终于将目光转向李元芳,那眼神深邃,带着审视,也藏着一丝李元芳读不懂的复杂,“记住你的身份,做好你该做的事就行。”
身份……该做的事……
李元芳的心沉了沉,刚刚升起的些许暖意,又一点点凉了下去。果然,在狄先生眼里,他终究只是个有用的……工具罢了。
他低下头,掩去眼底的失落,低声应道:“……是。”
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还有重新耷拉下来的肩膀,狄仁杰的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
他知道自己的话听着冷酷,但这已经是他在眼下的局面里,能给出的最大程度的安抚,也是……最清晰的界限划分。
有些东西,一旦挑明,就可能失控。而现在的局面,容不得半点儿失控。
他需要李元芳的能力,也需要他那份不顾一切的忠诚。
但同时,他必须掌控住节奏,不能让自己,也不能让李元芳,被那种过于炽热、过于危险的情感灼伤。
这算是自私吗?狄仁杰在心底问自己。或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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