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骨的江水疯狂地挤压着我的耳膜,每一次心跳都像是战鼓在胸腔里擂响。
冰冷的铁链如同一条通往地府的引路蛇,质感粗糙而粘腻,仿佛凝固了无数亡魂的悲泣。
我憋着一口气,任由自己被那股沉重的力量拖拽,坠入这片被城市遗忘的黑暗水域。
视野尽头,出现了一片轮廓模糊的建筑阴影。
它像一头蛰伏江底的巨兽,静默而狰狞。
这就是那座废弃的民国水文站。
铁链的终点,直直地插入了建筑最核心的部位。
我松开锁链,双脚轻轻落在满是淤泥的基座上,如同鬼魅般潜入了洞开的大门。
站内的积水只及脚踝,空气里弥漫着一股纸张腐烂和陈旧血腥混合的恶臭。
这里的光源并非来自外界,而是一团悬浮在中央高台上的惨绿色火焰。
那火焰没有温度,却散发着能冻结灵魂的寒意,将四周扭曲的影子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
我的目光扫过四周,心头猛地一沉。
墙壁上,密密麻麻地贴满了各种纸张,有泛黄的剪报,有字迹娟秀的书信,甚至还有学生的课堂笔记。
每一张纸,无论原本写着什么,都被朱砂画上了狰狞而诡异的符文。
那些符文像是活物,墨迹的边缘,正有细小的血珠缓缓沁出,顺着纸面蜿蜒滑落,滴入下方的水洼,晕开一圈圈淡淡的红。
高台之上,一尊巨大的青铜方鼎正被那惨绿色的火焰舔舐。
鼎内,一本残破的课本正在被熔炼,封面上《国语读本·第三册》的字样依稀可辨。
火焰并非在燃烧,更像是在吞噬、在消化,升腾起的螺旋状烟柱诡异地穿透了上方的岩层穹顶,不知通向何处。
就在这时,我胸口的家传玉佩传来一阵急促而滚烫的震动,一道警告的意念直刺脑海——禁声饕餮阵!
此阵不伤人命,却诛人心声。
它以民众日常的言语、思想、文字为食粮,一旦彻底成型,阵法笼罩的方圆百里之内,文字将失去意义,语言将化为呓语,最终,所有人都会变成无法思考、无法表达的行尸走肉!
我强压下心头的惊骇,悄无声息地绕到一座倒塌的石柱后,目光探向高台侧面的廊道。
那里的角落里,堆放着更多等待被“消化”的祭品。
我的视线凝固了。
一张墨迹未干的学生作文本上,标题是《我的理想》,旁边用血红的朱砂批着两个大字:“妄言”。
一行龙飞凤凤舞的批注更是触目惊心:“自由非尔等可言,当焚!”
旁边,一封来自战场的家书被铁钉钉在木板上,《娘,儿还在守城》,字里行间透着视死如归的决绝。
可信封上却盖着一个刺眼的黑色印章:“已净化”。
净化?
他们把保家卫国的赤胆忠心称之为需要净化的杂质!
我的呼吸几乎停滞,因为我看到了最熟悉的东西——一沓五线谱原稿,那是我亲手为小桃整理的《忠烈图》曲谱!
它被一根根特制的木钉钉穿,钉在腐朽的木架上。
那些原本应该跃然纸上、化为高亢战歌的音符,此刻却被扭曲的五线谱死死缠绕,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囚徒,发出无声的哀嚎。
我忍不住伸出指尖,轻轻触碰那张冰冷的谱纸。
指尖传来的不是纸张的触感,而是一股深切的、刺骨的怨念和悲鸣。
我瞬间明白了,这些文字、这些音符,它们本身已经拥有了微弱的“灵”。
它们承载着创作者的情感与意志,它们曾经“活着”,却在这里,被人用最残忍的方式,活活掐死了声音,剥夺了存在的意义!
怒火在我胸中轰然引爆,我几乎要立刻冲上去砸了那尊邪鼎。
但就在此刻,头顶的岩缝中,一串水珠悄然滴落,不偏不倚地打在鼎边一块满是尘埃的石碑上。
水渍迅速晕开,一行被刻意掩盖的小字显露出来:“凡启阵者,须以‘真言之血’浇灌鼎心,三日内若无万民沉默,则反噬其主。”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这是一个陷阱!
一个恶毒到极致的心理陷阱!
敌人故意留下了这看似是破绽的“解法”,就是要引诱我们这些试图拯救苍生的人前来。
只要有人心怀正义,想要阻止这场浩劫,就必然会按照碑文所示,割开自己的手腕,用蕴含着自身信念的“真言之血”去浇灌鼎心,试图逆转阵法。
可他们不知道,这恰恰是完成献祭的最后一步!
救世主,将亲手为恶魔的盛宴献上最完美的祭品!
他们赌的就是我们这些人的爱国之心,赌的就是我们不惜自我牺牲的觉悟!
冷汗瞬间浸透了我的后背。
我缓缓退入更深的阴影之中,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蛮力不可取,陷阱不能踩。
我闭上双眼,脑中飞速闪过爷爷曾经传授过的无数法门。
对了!
“字灵归正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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