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接近两个月的行军,一支打着朝廷旗号、满载粮草辎重的队伍,历经跋涉,终于抵达了黑山军控制的太行山隘口。为首者,正是奉天子之命前来“犒赏”黑山军的使者李肃。
张燕闻报,亲自率众出迎。他身形矫健,面容精悍,眼神中带着长期在夹缝中求生存所特有的警惕与审慎。望着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粮车,以及李肃身后那面迎风招展的“汉”字旌旗,张燕心中五味杂陈。朝廷的赏赐他想要,但又怕这是裹着蜜糖的毒药。
“李使者远来辛苦!”张燕抱拳,声音洪亮,带着山寨豪雄的直爽,“山路崎岖,让使者受累了。请入寨歇息!”
李肃翻身下马,脸上堆起职业化的热情笑容,拱手还礼:“张将军太客气了!将军威震太行,保境安民,陛下于长安闻之,亦深为赞赏。特命肃押送些许粮秣,以慰将军及麾下将士辛劳,略表朝廷心意。”
两人把臂言欢,表面上气氛融洽,实则各怀心思。张燕将李肃迎入聚义厅,吩咐摆下酒宴接风。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话说完,李肃知道,该切入正题了。
他挥退左右侍从,只留下张燕及其一两名心腹,厅内气氛顿时严肃了几分。
“张将军,”李肃放下酒杯,神色一正,“明人面前不说暗话。肃此番前来,除了犒军,更有一言,关乎将军与黑山十万弟兄的前程命运,不知将军可愿一听?”
张燕目光一闪,也肃容道:“李使者但说无妨,张某洗耳恭听。”
“将军可知,并州美稷,日前发生了一场大战?”李肃不急着亮底牌,先抛出一个震撼消息。
“略有耳闻,似是温侯吕布与匈奴大战?”张燕点头,消息通过商旅渠道已有所流传,但细节不详。
“非止大战,乃是一场定鼎之战!”李肃声音提高,带着一丝渲染力,“温侯吕布,亲率铁骑,于美稷城外,阵斩匈奴叛首须卜骨都侯!一战破敌万余,降其部六万之众!如今并州北部已定,匈奴诸部闻吕奉先之名而股栗,不敢南顾!陛下闻捷,龙颜大悦,已擢升有功将士,并着手规划并州北疆长治久安之策!”
他仔细观察着张燕的反应,继续加重筹码:“不仅如此,凉州方面,韩遂、宋建散布‘朝廷欲尽诛凉人’之谣言,已被皇甫嵩老将军亲临、以及段煨、张济等凉州籍将领现身说法,配合朝廷开设榷场、公平交易之策,彻底瓦解!如今凉州武威已定,金城、陇西指日可下!韩遂、宋建,不过是冢中枯骨,覆灭在即!”(此时的韩遂宋建消息还未传达至李肃这里)
张燕与身旁心腹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骇然。他们知道朝廷近来势大,却没想到进展如此神速,手段如此凌厉!并州、凉州两大边陲重地,眼看就要被朝廷牢牢掌控。
李肃将他们的反应尽收眼底,知道火候已到,这才图穷匕见,沉声道:“张将军,天下大势,已如滔滔江河,奔流入海,不可逆转!天子神武,谋臣如雨,猛将如云,廓清寰宇,重振汉室,已成不可阻挡之势!在此洪流面前,任何试图螳臂当车、或妄想左右逢源者,最终必被碾得粉身碎骨!”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锐利地盯着张燕:“陛下此番命肃光明正大,持节犒赏将军,其意不言自明!朝廷,已将将军视为自己人,至少,是可能成为自己人的人!此乃陛下给将军,给黑山军的机会!若将军此时还想着两头下注,观望风色,待到他日天兵平定四方,腾出手来,将军以为,朝廷会如何看待一支始终游离在外、拥兵十万的‘友军’?”
张燕眉头紧锁,默然不语。李肃的话,句句敲在他的心坎上。
李肃趁热打铁:“反观袁本初,其势虽大,然外强中干尔!如今东有关羽、张飞袭扰青州,北有朝廷大将高顺虎视幽州,西面并州已入朝廷之手,吕布兵锋可直指其腹地!南面更有曹孟德窥伺。可谓四面楚歌,自顾不暇!”
他冷笑一声:“将军且想,即便你此刻率众投了袁绍,不过是给这艘四处漏水的破船,多打上几块聊胜于无的补丁,能改变其沉没的命运吗?无非是让其多苟延残喘几日罢了!更何况……”
李肃语气一转,带着几分挑拨与提醒:“将军莫非忘了,昔日黑山军曾攻入邺城,险些端了袁本初的老巢?此等深仇,袁绍岂能轻易忘却?他今日或用重利诱你,他日若缓过气来,第一个要清算的,恐怕就是将军你这位‘昔日仇敌’!届时,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将军与十万黑山弟兄,将何以自处?”
这番话可谓诛心,直接戳中了张燕内心最深处的隐忧。他与袁绍之间,确实存在着难以化解的旧怨。投靠一个时刻可能秋后算账的主公,风险太大了。
“而投靠朝廷则不然!”李肃声音再次激昂起来,描绘着美好的前景,“朝廷乃天下正朔,陛下乃大汉天子!投靠朝廷,是拨乱反正,是弃暗投明,是顺应天命!非但无有过往之虑,反而能青史留名,搏个封妻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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