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子站在楼梯口,看着张姨的身影消失在楼道拐角。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把手插进裤兜里,摸了摸那支旧钢笔。笔身冰凉,划痕还在。
他转身回办公室,脚步比来时重了些。
昨晚查到的新闻截图还留在手机相册里,张丽华站在领奖台上,胸前挂着红花。那时候她不是现在这副低眉顺眼的样子,眼神亮得能扎人。可就是这么个人,十年后却在公司走廊推着清洁车,连一句正式告别都没有。
他不能装作没看见。
但他也知道,这种事不能硬来。直接问人事?人家一句话就能打发他:“跟你有什么关系?”去翻档案?系统里根本搜不到她的名字。想搞清楚真相,只能从知道内情的人嘴里撬出点东西。
他决定找人聊聊。
午休铃响了,办公室的人三三两两起身往外走。有人喊他一起去食堂,他摆摆手说不饿。等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拎起包,往档案室方向去。
档案室在三楼尽头,平时没人愿意去。那里堆满了十几年前的老文件,纸张泛黄,味道闷人。但总得有人管这些资料,而这个人,就是李工。
李工在行政部干了十六年,从最早的手工登记做到现在的电子归档,公司哪年换了空调、哪次裁员名单是谁签的字,他心里都有数。老夫子以前听同事提过,说李工嘴严,但从不乱说话,只挑该说的讲。
他在档案室门口碰上了李工。
老头穿着那件洗得发灰的蓝衬衫,手里抱着一摞旧报表,正低头往里走。看见老夫子,他停下脚步,眉毛抬了一下。
“找谁?”声音不高,也不冷。
“找您。”老夫子笑了笑,“听说您这儿啥都知道。”
李工没接话,把报表放桌上,转身锁门。动作慢悠悠的,像是在等下文。
老夫子也不急,掏出一张打印纸,“我想查点事,又不知道从哪儿下手。听说您在这儿待得久,能不能帮我看看?”
李工瞥了一眼纸上的字:宏远集团、2013年、项目主管。
他眉头动了动,没说话。
老夫子继续道:“有个阿姨要退休了,叫张丽华。我偶然看到她以前在宏远拿过奖,挺厉害的一个人,怎么后来就……来了咱们这儿?”
李工沉默了几秒,忽然点头:“是有这么回事。”
老夫子心里一跳。
“她在宏远那会儿,管过两个大项目。”李工语气平淡,像是在念一份报告,“一个在城东,一个跨区,都做得不错。年终评优,她是真凭本事上台领奖的。”
老夫子追问:“那后来呢?为什么离开?”
李工没立刻回答,而是低头看了看手表。
“该去开会了。”他说。
“就差一点。”老夫子没让步,“她现在当保洁,没人提她过去的事。可一个人从项目经理做到扫地,中间肯定出了什么事。您知道吗?”
李工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点复杂。
“记不太清了。”他说,“你也别打听太多。”
说完转身就要走。
老夫子没拦他,只是轻声说了句:“我只是想知道,一个曾站在台上领奖的人,怎么就悄无声息地走了。”
李工的脚步顿住了。
他站在原地,背对着老夫子,肩膀微微绷紧。过了两秒,他慢慢转过头,嘴唇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还是闭上了。
他什么都没说,快步走了。
老夫子站在原地,手里捏着那张纸。风吹进来,纸角轻轻抖了一下。
他回到走廊窗边坐下,掏出笔记本,在空白页上写:
“不愿说,未必不知情。”
又写下一行:
“怕牵连?还是被警告过?”
他盯着这两行字看了很久。
李工刚才的表情不对劲。一开始愿意开口,说明他对张丽华的事确实了解。可一旦问题深入,立刻收口,还用开会当借口溜走——这不是普通的回避,是被人叮嘱过的那种谨慎。
他合上本子,靠在墙上。
这事越来越不对劲了。
一个普通保洁员的过往,值得让人闭嘴吗?
如果只是家庭变故、老公跑了、孩子生病,这种事虽然惨,但不至于让知情者不敢提。真正让人闭嘴的,从来都不是苦难,而是背后牵扯的东西。
比如权力。
比如秘密。
他想起昨夜在论坛看到的那个匿名帖。发帖人说张丽华为了还债什么都肯干,可帖子下面没人敢回。三年过去了,账号注销,内容残存,像是一根埋在土里的刺,没人敢拔。
他掏出手机,打开公司通讯录,找到行政部的电话列表。
小陈已经不在了,调去分公司三个月前的事。其他几个熟面孔也陆续离职,有的说是升职,有的说是转岗。但仔细一查,这些人里凡是和后勤、档案沾边的,这两年几乎全换了一遍。
太干净了。
干净得不像巧合。
他站起来,往茶水间走。
茶水间空着,桌面上留着半杯凉透的茶,杯子底下压着一张便利贴,写着“请勿倒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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