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的李承璟,笑得比谁都灿烂。
而他,也不知道什么是烦心事。
卫揽舟拿起那个弹弓,摩挲着上面熟悉的刻痕,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笑意。
“替本王,谢过陛下。”
李福全头垂得更低:“王爷走好。”
卫揽舟不再多言,握着弹弓,转身没入了更深的夜色里。
李福全直起身,看着那道背影彻底消失,才捧着空托盘,转身回了御书房。
殿内,李承璟依旧坐在龙椅上,低头批阅着奏折,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他头也不抬,只问。
“生辰礼,揽舟收下了么?”
李福全小心翼翼地回道:“回陛下,王爷收下了。”
“瞧那样子,像是很喜欢。”
李承璟握着朱笔的手,微微一顿。
一滴殷红的朱砂,在明黄的奏章上晕开,像一滴刺目的血。
他长长地,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
相府门前。
赵栖凰裹着一件披风,正站在石狮子旁,焦灼地来回踱步。
夜风吹散她的发髻,她却浑然不觉,只是一遍遍地望向宫城的方向。
终于,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长街尽头。
赵栖凰提着裙摆就冲了过去。
卫揽舟先一步看到了她,一扫满身的疲惫,脸上露出一个轻松的笑意。
他加快了脚步,声音温和地传来。
“在等我么?”
这一声,像是某种开关。
赵栖凰眼圈瞬间就红了。
她再也顾不得什么仪态,飞扑进他怀里,死死搂住他的腰,声音带着哭腔,又气又急。
“你终于回来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再晚一会儿,我就要带着人,进宫去抢人了!”
卫揽舟被她撞得后退了半步,却稳稳地回抱住她,将她瘦削的身体紧紧圈在怀里。
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发顶,轻轻蹭了蹭,声音低沉而安稳。
“我封王了。”
“靖北王。”
“封地定在北境,我们要离京了。”
怀里的人动作一僵。
可不过一瞬,赵栖凰就从他怀里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眸子在月光下亮得惊人,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好。”
“我马上就让人去收拾东西。”
她的干脆,让卫揽舟的心狠狠一颤。
他看着她,目光深沉如海。
“北境苦寒,天寒地冻,远不如京城繁华。”
“你……”
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
“你也可以留在京城,等我回来。”
话音刚落,赵栖凰就红着眼眶,恶狠狠地瞪着他。
她咬着牙,一字一句地说道。
“卫揽舟,你要是敢丢下我一个人走,你就死定了。”
卫揽舟被她吼得一愣一愣的。
赵栖凰将他手臂一拽:“走,跟我回去收拾东西去。”
卫揽舟任由她牵着,大步往府内走去。
揽月小筑内,原本为生辰准备的陶窑和釉彩还静静地摆在院中,无人问津。
两人对坐,烛火在他们脸上映出温暖的光晕。
“圣旨上说,三日内离京。”
卫揽舟的声音很平静。
赵栖凰点点头,干脆利落。
“够了。”
她站起身,条理清晰。
“我现在就去清点行囊,拟定带走的人。”
她走到门口,又回过头,看着卫揽舟。
“你先歇着,这些事,交给我。”
卫揽舟看着她风风火火的身影,低低笑出声。
他一转头,蓦然发现不远处堆放的陶泥、刻刀、釉彩……
半个时辰后,相府前厅灯火通明。
底下乌泱泱站了几百号家仆,人人脸上都带着不安。
赵栖凰站在主位上,声音温和。
“想必大家已经听说了,你们的主子,也就是现在的靖北王,要去北境封地了。”
底下传来一片压抑的抽气声。
北境。
那可是流放罪臣的地方。
“北境苦寒,并非富庶之地,此去山高路远,生死难料。”
赵栖凰的目光缓缓扫过每一个人。
“王爷仁慈,不愿强人所难。”
“愿意追随我们去北境的,站到左边来。”
“不愿意的,站到右边,稍后去福伯那里领三倍的月银和一份安家费,从此各奔东西,再无干系。”
话音落下,大厅里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面面相觑,眼神闪烁。
管家福伯第一个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走到了左边,身板挺得笔直。
“相爷去哪,老奴就去哪!”
他的声音,打破了僵局。
陆陆续续,又有几个人站到了左边。
都是府里的老人,大多受过卫家的恩惠。
可更多的人,在短暂的犹豫和权衡后,低着头,默默地挪到了右边。
京城的安逸和北境的苦寒,这道选择题,并不难做。
最终清点下来,愿意追随的,不过三十余人。
看着右边那一大片黑压压的人头,福伯气得胡子都在抖。
赵栖凰却神色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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