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既下,朝野震动。长公主亲赴北境督军的消息,如同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京城的舆论。钦佩者有之,担忧者有之,暗中冷笑、诅咒其葬身风雪者,更是不知凡几。然而,在赫连铮雷厉风行的整军和云曦不容置疑的意志下,一切反对与杂音都被强行压下。
三日后,京城北门外,旌旗招展,甲胄森然。三万京畿精锐已然列队完毕,肃杀之气冲散了冬日的萧索。虽非倾国之兵,但皆是赫连铮一手带出的百战之师,兵甲精良,士气可用。
云曦一身银白色戎装,外罩玄色大氅,立于点将台上。她未戴珠翠,青丝高束成男子发髻,唯有额间一抹象征皇室身份的淡金凤纹,在晨光下流转着威严的光泽。寒风吹拂着她的大氅猎猎作响,更衬得她身姿挺拔,面容清冽如冰雪雕琢。
皇帝未能亲临相送,由宰相李明辅代为主持誓师。冗长而激昂的檄文过后,李明辅将象征节钺的符节郑重交到云曦手中,低声道:“殿下,北境苦寒,狄人凶悍,万事……珍重。”
云曦接过那沉甸甸的符节,感受着其上冰冷的金属触感,以及背后所承载的山河之重。她目光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军队,扫过肃立一旁的赫连铮、赵破虏等将领,最后,落在台下不远处,一身青衫外罩着厚实棉袍、正静静望着她的谢知玄身上。
他终究还是跟来了。她说北境或有解毒良药,他便毫不犹豫地收拾了行囊。这份看似平静的追随,比任何誓言都更显沉重。
云曦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举起符节,声音清越,穿透寒风,清晰地传入每一个士卒耳中:“将士们!北狄犯我疆土,辱我百姓,此乃国仇!今日,我云曦,与尔等同行,不破狄虏,誓不还朝!”
“不破狄虏,誓不还朝!!”三万将士的怒吼声震天动地,汇聚成一股磅礴的铁血洪流。
“出发!”
大军开拔,如同一条黑色的巨龙,蜿蜒北上,踏入茫茫风雪之中。
离了京畿的繁华,越往北,天地便越发辽阔苍凉。官道逐渐被积雪覆盖,两旁的原野一望无际,枯草在寒风中伏倒,远处山峦轮廓模糊,皆披上了银装。寒风如同刀子,无孔不入地钻进衣甲缝隙,呵气成霜,行军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
云曦拒绝了乘坐暖轿,始终骑马行在队伍前列。赫连铮带着亲卫紧随其后,负责警戒与探路。谢知玄与林清墨则乘坐一辆加固的马车,车内燃着小小的炭盆,依旧难抵彻骨的寒意。
谢知玄撩开车帘,望着窗外单调而肃杀的雪景,眉头微蹙。他自幼生长于江南,何曾见过如此酷寒。“这天气,对大军行进极为不利,对将士们的体力也是极大的考验。”
林清墨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叹道:“北境苦寒,名不虚传。这才刚入北境不久,听闻再往北,风雪更大,滴水成冰。殿下她……”他担忧地看了一眼车外那个挺直的背影。
行军至傍晚,在一片背风的山坳扎营。营寨甫立,寒风卷着雪沫便呼啸而来,吹得营帐哗哗作响。士卒们忙着埋锅造饭,篝火在风雪中明灭不定,映照着一张张冻得通红的年轻脸庞。
云曦巡视营区,查看士卒状况,吩咐军需官务必保证热水和姜汤供应。她走到一处篝火旁,几名年轻的新兵正围着火堆搓手跺脚,见到她,慌忙起身行礼。
“都坐下,暖暖身子。”云曦示意他们不必多礼,自己也坐在一块垫了毛皮的石头上,很自然地伸出手烤火,“是第一次来北境?”
几个新兵有些拘谨地点头。
“习惯就好。”云曦的声音在噼啪的火星中显得不那么冰冷,“记住,你们的身后,是家乡的父母妻儿。我们在这里多受一分冻,他们在家里就多一分安宁。”
简单的话语,却比任何鼓舞士气的口号更打动人心。新兵们看着她被篝火映亮的侧脸,眼中的惶恐渐渐被一种坚定的光芒取代。
夜色渐深,风雪更急。中军大帐内,炭盆烧得正旺,驱散了些许寒意。云曦、赫连铮、谢知玄以及几名高级将领围在沙盘前。
赫连铮指着沙盘上标记的几处关隘,面色凝重:“根据最新军报,狄人主力疑似聚集在落鹰峡以北的草原,但其游骑斥候活动范围极大,已渗透到雁回关外围。雁回关守将王贲是老将,守城有余,但兵力不足,恐难以长期支撑。我们必须尽快赶到雁回关。”
“落鹰峡……”云曦目光凝在沙盘那处险要的峡谷,“此地易守难攻,狄人选择在此聚集,恐怕不单单是为了叩关掠边。”她想起谢知玄提及的“玉髓灵芝”可能生长于雪山之巅,而落鹰峡两侧,正是连绵的北境雪山。
一名斥候营校尉匆匆入帐,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禀殿下、将军!前方探路小队回报,通往雁回关的官道有一段被雪崩掩埋,清理需要时间,我们可能需要绕行黑风坳,至少多耽搁两日路程!”
“黑风坳?”赫连铮眉头紧锁,“那里地势复杂,道路崎岖,大军行进更为困难,且……据说不太平,时有马匪出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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