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唯有雁回关守备府的书房内亮着一豆灯火。云曦、赫连铮、林清墨以及老斥侯石海,围在铺开的地图前,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石海干枯的手指在地图上缓慢移动,最终点在落鹰峡主峰北侧一条几乎被忽略的细小褶皱上。“从这里,冰川裂缝。几十年前追一头雪貂偶然发现的,入口被冰挂遮掩,极难发现。”他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裂缝向下,迂回曲折,最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需凿冰而行。约莫一天一夜,可抵达一处相对开阔的冰台,从那里,能看到风吼渊的入口,像……像一张对着天空咆哮的巨口。”
他抬起浑浊的眼,看向云曦:“殿下,老朽话说在前头。这条路,老朽也只走过一次,是逃命出来的。里面冰窟错综复杂,暗河汹涌,一步踏错,便是万丈冰渊。即便侥幸到了冰台,如何下到风吼渊底,老朽……不知。”
赫连铮眉头紧锁,忍不住再次开口:“殿下,石海都如此说,此行太过凶险!不若让末将带人前去……”
“你去,认得路吗?能分辨冰层厚薄吗?知道何时该进,何时该退吗?”云曦打断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她看向石海,“石老,若由你领路,有几分把握抵达冰台?”
石海沉默了片刻,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三成。还得看老天爷给不给面子,若遇冰崩或暗河暴涨,十死无生。”
三成……云曦的心沉了沉。这比预想的还要低。
“人员如何?”她继续问。
“除殿下与老朽外,最多再带两人。需身轻如燕,臂力过人,耐得住极寒,且……不怕死。”石海的目光扫过赫连铮,“赫连将军勇武,但身形……不适合。”
赫连铮脸色难看,却无法反驳。
最终人选迅速敲定。除了云曦和石海,另选了两人。一人是斥候营中绰号“雪鹞”的年轻好手,身形瘦小灵活,尤擅攀援侦察。另一人则是云曦亲卫中内力最为深厚、性格沉稳如山的“铁岩”,负责背负大部分物资和应对突发危险。
“雪鹞与铁岩,都是可靠之人,口风极紧。”赫连铮沉声道,虽不赞同,却已开始全力配合。
林清墨则将这几日精心准备的药物逐一交代:“这瓶‘烈阳丹’,可抵御两个时辰的酷寒,但药力过后会虚脱半日,非到绝境不可用。这些是解毒、止血、固本培元的药粉和药丸。还有这个……”他取出一个用油布紧紧包裹的小盒,打开后,里面是几根细如牛毛、闪着幽蓝光泽的金针,“若……若真能找到‘冰魄玉精’,此物性烈,需以‘玄冰针’引导,方可入药,否则反受其害。”
一切都在紧张而有序地准备着。特制的冰爪、加长的绳索、小巧却坚韧的冰镐、浓缩的干粮、御寒的烈酒……每一样物品都经过反复检查。
云曦则利用这最后的准备时间,强忍着伤势,在院中缓慢活动筋骨,适应着伤后身体的滞涩感。每一次挥臂,每一次腾挪,下颌和肩背的伤口都传来隐隐刺痛,但她眼神都没有丝毫波动。
期间,她去探望了一次谢知玄。
他依旧昏迷着,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膛起伏。林清墨刚刚为他施完针,额角带着汗。“殿下,谢公子心脉……愈发微弱了。玉佩带来的生机,似乎也在被毒素侵蚀……若五日内再无解药,恐怕……”后面的话,他没有说下去。
云曦站在床前,静静地看了他许久。她伸出手,指尖在即将触碰到他冰凉脸颊时顿住,最终只是替他拢了拢散落的被角。
“等我回来。”她在心中默念,随即毅然转身离开。
出发的前夜,月已近圆,清冷的光辉洒满关城。云曦独自一人,登上东门城楼。寒风凛冽,吹得她裘袍猎猎作响。远处,落鹰峡的轮廓在月光下显得愈发神秘而狰狞,如同盘踞的太古凶兽。
赫连铮无声地来到她身后:“殿下,一切已准备就绪。关城防务,末将以性命担保,绝不会出任何纰漏。只是……”他顿了顿,声音低沉,“京城刚来的密报,陛下病情……似乎加重了。萧宏一党,近来在朝中活动频繁,似与某些藩王也有所接触。”
内忧外患,皆系于她一身。云曦望着那轮渐渐丰盈的明月,感受到的是前所未有的压力。父皇、谢知玄、北境将士、江山社稷……每一样都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肩头。
“知道了。”她的声音在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京城之事,暂由李相周旋。北境,交给你。”她转过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赫连铮,“若……若本宫此次未能归来。”
“殿下!”赫连铮急声打断,虎目泛红。
云曦抬手止住他,继续冷静地说道:“若本宫未能归来,你即刻率军护送达谢先生与林太医,秘密返回京城,将他交予魏国公。然后……联合忠直之臣,稳住朝局,绝不可让萧宏之辈得逞!至于北境……”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可暂时放弃雁回关,退守第二道防线,保存实力,以待日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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