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知玄那记“寂灭·星雨”带来的震慑效果,远比预想的更为持久。城下那片死寂的冻土与崩解的器械残骸,如同一个无声的警告,深深烙印在每一个朝廷士兵的心头。接连两日,赵崧大军偃旗息鼓,除了例行的游骑哨探与远程投石骚扰外,再未发动大规模的攻城行动。然而,这种反常的平静,反而让三川口城头的守军感到更加不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那令人窒息的低气压。
云曦与谢知玄并肩立于城楼,眺望着远处敌军大营。那里旌旗依旧招展,营垒森严,但一种若有若无的、令人极其不适的阴冷气息,正从那片营地的核心区域弥漫开来,连正午的阳光似乎都无法穿透那层无形的阴霾。
“他们在准备什么?”云曦眉头紧锁,凤眸中闪过一丝凝重。久经沙场的直觉告诉她,赵崧绝非怯战退缩之人,如此沉寂,必是在酝酿着更致命的杀招。
谢知玄闭目感应片刻,复又睁开,眼底冰蓝星芒与土黄光泽交替一闪,声音低沉:“是‘暗虚’的气息……比之前更加浓郁、更加凝练。看来,萧宏和‘圣教’,终于忍不住要将他们那点家底,投入战场了。”
果然,第三日黎明,天色未亮,一种奇异的、如同万鬼低泣的呜咽声,便从朝廷大营的方向传来,打破了连日来的沉寂。那声音并非通过空气传播,而是直接作用于人的神魂,令人心烦意乱,气血翻腾,城墙上的守军纷纷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慌与躁动。
紧接着,一片浓郁得化不开的、仿佛能吞噬光线的黑紫色雾气,如同活物般,从敌军大营中缓缓升腾、蔓延开来,贴着地面,向着三川口城墙滚滚而来!雾气所过之处,草木瞬间枯萎,泥土变为焦黑,甚至连岩石表面都留下了腐蚀的痕迹!
“是毒瘴!不,比毒瘴更邪门!”有见识的老兵失声惊呼。
“稳住!弓箭手,火箭准备!投石车,发射火油罐,阻隔雾气!”云曦厉声下令,声音穿透那诡异的呜咽,稳定着军心。
然而,火箭射入雾气,如同泥牛入海,光芒瞬间被吞噬;火油罐爆裂开的火焰,也只能在雾气边缘燃烧片刻,便迅速黯淡熄灭。那黑紫雾气仿佛拥有生命与意志,无视了物理层面的阻碍,依旧不紧不慢地向着城墙推进,那令人心智混乱的呜咽声也愈发清晰刺耳。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雾气之中,开始隐约浮现出无数扭曲、狰狞的阴影,它们没有固定的形态,时而如张牙舞爪的厉鬼,时而如蠕动的巨大虫豸,散发着纯粹的恶意与毁灭气息,发出无声的嘶嚎,冲击着守军的精神防线。一些心智稍弱的士兵,已经开始眼神涣散,面露恐惧,甚至有人开始胡言乱语,攻击身边的同伴!
“是‘蚀魂迷雾’!以暗虚之力融合怨念与剧毒炼制,专攻心神,腐蚀生灵!”谢知玄脸色凝重,他一眼便看出了这雾气的根脚。这绝非普通军队能够施展的手段,必是“圣教”的核心人物亲自出手了!
他不敢怠慢,双手迅速在胸前结印,丹田内那冰蓝星核与土黄脉轮同时亮起!这一次,他并未选择攻击,而是将两种力量以玄奥的方式融合,化作一股清冽、浩瀚、蕴含着星辰亘古不变之静谧与大地厚重承载之意的能量波动,如同水波般以他为中心,向着四周扩散开来!
“星陨·净土!”
清冷的喝声响起,一道肉眼可见的、混合着星辉与黄芒的半透明光罩,以城墙为基,迅速向上蔓延、合拢,如同一个倒扣的巨碗,将整个三川口城笼罩在内!
光罩之外,黑紫雾气汹涌扑来,撞击在光罩之上,发出“嗤嗤”的腐蚀声响,光罩表面涟漪阵阵,却岿然不动!光罩之内,那扰人心神的呜咽声与诡异的低语瞬间被隔绝了大半,守军们只觉一股清流掠过识海,原本躁动恐慌的情绪迅速平复下来,眼神恢复了清明。
然而,维持如此大范围的防御结界,对谢知玄的消耗是巨大的。他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身体微微颤抖,显然是在勉力支撑。
“先生!”云曦上前一步,扶住他有些摇晃的身体,眼中充满了担忧。
“无妨……还能坚持……”谢知玄咬牙道,目光穿透光罩,死死盯着雾气深处,“必须……找出施术者……否则,结界也支撑不了太久……”
就在此时,黑紫雾气一阵剧烈翻涌,三道身着深紫色长袍、面容笼罩在兜帽阴影下的身影,自雾气中缓缓浮现。他们呈品字形站立,手中各自持着一柄镶嵌着幽暗宝石的骨杖,杖尖正对着三川口的方向,浓郁的“暗虚”之力正是从他们身上散发出来。
为首一名紫袍人抬起头,兜帽下两点猩红的光芒亮起,如同毒蛇的眼睛,隔着光罩,精准地锁定了谢知玄。
“星陨的余孽……果然有些门道。”一个沙哑、仿佛无数声音重叠在一起的诡异语调,直接响彻在谢知玄和云曦的脑海,“但,凭你一人,又能支撑这龟壳多久?待你力竭,便是此城化作鬼域之时!”
压力,骤然倍增!那三名紫袍人同时举起骨杖,更加磅礴的黑紫雾气如同受到召唤,疯狂地冲击着“净土”结界,光罩表面的涟漪变得愈发急促,甚至开始出现细微的、如同玻璃碎裂般的纹路!
谢知玄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支撑结界的力量输出被迫再次加大。
云曦握紧了破军枪,看着城外那三个如同噩梦化身般的紫袍人,又看了看身边苦苦支撑的谢知玄,心知已经到了最危急的关头。她深吸一口气,凤眸之中决然之色闪过,正欲下令不惜代价出城突击,试图斩杀施术者。
就在这时,异变再生!
朝廷大营的后方,毫无征兆地爆发了一阵剧烈的骚乱!冲天的火光与震耳的爆炸声接连响起,隐约还夹杂着激烈的喊杀与兵刃碰撞之声!
那三名紫袍人施法的动作猛地一滞,笼罩城外的黑紫雾气也随之剧烈波动起来!
“怎么回事?!”赵崧惊怒交加的声音从大营方向传来。
云曦与谢知玄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与一丝……希望!
难道……是援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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