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卷鬼留下的那股冰冷萧率的余味,像劣质香水一样顽固地萦绕在店铺里,直到陈一一点燃了角落里最后一截受潮的驱蚊香,才被那股更冲鼻的草木灰味儿勉强盖过。命牌在口袋里持续散发着温热,但陈一一能感觉到,那温度里掺杂了一丝之前没有的……紧绷感。寒渊的意念没有再传来,仿佛也在凝神戒备着什么。
第十六位客户,是在一个闷热的、乌云低垂的午后出现的。没有预兆,没有声音,就像一个本就存在于那里的阴影,缓缓凝聚成形。
那是一个身形佝偻的老鬼,穿着一身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脚上是一双破旧的草鞋。他手里拄着一根歪歪扭扭的槐木棍,脸上布满深深的皱纹,眼神浑浊,透着一股与之前所有鬼魂都不同的、沉甸甸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怨恨。
他没有看陈一一,也没有打量店铺,那双浑浊的眼睛,直勾勾地、死死地盯着柜台后面,墙壁上挂着的一幅落满灰尘的画像——那是陈一一爷爷的爷爷,陈家某一代先祖的肖像。
陈一一心里“咯噔”一下。这个鬼,不对劲。他的目标,似乎不是她,而是……她的祖上?
“老人家,您……”陈一一试探着开口。
老鬼缓缓转过头,那双浑浊的眼睛聚焦在陈一一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一种仿佛跨越了漫长岁月的冰冷敌意。“陈家……后人?”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像是破旧的风箱。
“是。”陈一一稳住心神,暗中握紧了口袋里的命牌。
“好……好得很……”老鬼咧开嘴,露出残缺不全的黄黑色牙齿,那笑容里没有半分暖意,只有刻骨的怨毒,“一百三十七年……俺等了整整一百三十七年……总算让俺等到了陈家血脉再次镇守此地的时辰……”
一百三十七年?陈一一心头巨震。这个年份,远远超过了她的年龄,甚至超过了她父亲、祖父的年纪!这老鬼,是个积年的老怨魂!
“您与我陈家,有何渊源?”陈一一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渊源?”老鬼嗤笑一声,那笑声像是夜枭的啼哭,“血海深仇!你说有何渊源?!”
他猛地用槐木棍顿地,虽然棍子穿透了地面,但一股阴冷刺骨的怨气如同实质般扩散开来,吹得墙上的先祖画像都微微晃动。
“一百三十七年前,就是你们陈家那个叫陈远山的先祖!假借镇压厉鬼之名,行杀人夺宝之实!害得俺家破人亡,魂飞魄散不得超生!还将俺的残魂镇压在那该死的槐树根下,用这破地方的阴脉温养,美其名曰‘化解怨气’,实则想让俺永世不得翻身,成为你们陈家看守这破井的养料!”
老鬼越说越激动,周身怨气汹涌,店铺内的温度骤降,连那盏破灯笼的光都变成了惨绿色。“俺忍了一百三十七年!看着你们陈家人一代代更替,看着这破地方的封印时强时弱……终于!等到这封印再次松动,等到你这小娃娃根基未稳!今天,俺就要撕了你这陈家最后的血脉!破了这镇压!拿回本该属于俺的东西!”
话音未落,老鬼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佝偻的身形猛然暴涨,化作一团浓郁如墨、张牙舞爪的黑影,带着滔天的怨气,朝着陈一一猛扑过来!那怨气之强烈,远超之前所有鬼魂,其中蕴含的恶意几乎要冻结人的灵魂!
陈一一脸色一变,她没想到对方的攻击如此直接、如此狂暴!她几乎是本能地将全身意识沉入命牌,调动起其中蕴含的、与槐根和古井相连的力量!
“嗡——”
命牌骤然爆发出强烈的光芒,一道柔和却坚韧的青色光晕以陈一一为中心扩散开来,堪堪抵住了那扑来的怨气黑影!
两股力量碰撞,没有巨响,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侵蚀声。青光摇曳,仿佛风中残烛,而那怨气黑影则如同附骨之疽,不断冲击、腐蚀着光晕。
陈一一感到一股巨大的压力传来,胸口发闷,握着命牌的手微微颤抖。这老鬼的怨念积攒了百余年,力量远超她的想象!她毕竟只是个半吊子,对命牌和自身力量的运用还十分生疏。
“桀桀桀……小娃娃!就这点本事,也敢挡俺?!”老鬼的怪笑声从黑影中传出,“陈远山那老匹夫留下的守护之力,早就衰弱不堪了!给俺破!”
黑影再次膨胀,怨气如同黑色潮水般汹涌而来,青光护罩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
危急关头,陈一一脑海中闪过寒渊平静的脸,想起他那句“莫要轻易深入井中”。她也想起了那些看似搞笑、实则各有悲欢的执念鬼魂,想起了自己这间破店承载的、她至今未能完全理解的责任。
不能退!
她咬紧牙关,将意念完全集中在命牌之上,不再仅仅是防御,而是尝试着去引导、去沟通!沟通那扎根于执念之井的百年槐根,沟通那口沉寂的古井!
“槐根……助我!”她在心中呐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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