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园”基地与“钢铁之心”建立初步贸易关系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尚未平息,另一股更突然、更复杂的波澜,便冲击着这个新生聚落脆弱的平衡。这一次,带来的不是资源或认可,而是血与火的气息,以及一个关乎生存伦理的艰难抉择。
时值黄昏,夕阳将废墟染成一片凄厉的橙红。外围哨塔上的观察员发出了紧急信号——一支规模约二十人左右、形态各异但统一散发着浓烈兽人特征的小队,正踉跄着从东南方向的破碎峡谷地带向基地靠近。他们的情况极其糟糕:个个带伤,衣衫褴褛,绿色的皮肤上布满了新旧的伤口和灼烧的痕迹,眼神中充满了逃亡者的惊恐、疲惫和一丝绝望的疯狂。他们没有打出任何势力的旗帜,只是相互搀扶着,如同被猎犬追逐到绝境的伤兽,朝着“家园”基地这唯一可见的、带有微弱文明灯火的方向亡命奔来。
消息迅速传到核心层。秦烈、陈末、老雷等人立刻登上加固的围墙,钉子也闻讯赶来,警惕地观察着。当看清来者的具体形貌时,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地投向了围墙一角那个如同岩石般沉默的绿色身影——卡洛斯。
卡洛斯几乎在第一时间就感应到了同族的气息。他那庞大的身躯骤然绷紧,一直微阖的琥珀色竖瞳猛地睁开,射出锐利如刀的光芒,死死盯住那群狼狈不堪的兽人。他的鼻腔中发出低沉而充满威胁的咆哮,粗壮的手指因用力而深深抠进墙砖的缝隙里。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疑惑、暴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的反应。
“是……是血牙的人!”一名曾与兽人打过交道的老兵低呼,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看他们的纹身和残破的战旗……是卡洛斯原来那个氏族的!”
这群兽人残部也看到了围墙上的卡洛斯。一瞬间,他们绝望的眼神中爆发出一种近乎回光返照的光芒,几个伤势较轻的兽人挣扎着向前,用嘶哑的、带着浓重喉音的兽人语朝着卡洛斯的方向激动地呼喊起来,夹杂着“碎骨者”、“吞噬”、“逃亡”等词语,语气充满了悲怆与求救的意味。
卡洛斯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喉咙里的低吼声越来越大,最终化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如同惊雷般炸响在围墙上下:“闭嘴!你们这些丧家之犬!怎么找到这里的?!”
他的咆哮充满了愤怒,但细听之下,却并非纯粹的敌意,更像是一种被触及旧伤、不愿面对过往的暴躁与挣扎。
秦烈眉头紧锁,示意守军提高警惕,但没有立刻下令攻击。他看向卡洛斯,沉声问道:“卡洛斯,认识他们?”
卡洛斯胸膛剧烈起伏,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话来:“……是……我以前的……族裔。‘血牙’的……残渣。” 他的语气充满了不屑与一种深深的隔阂,仿佛在极力划清界限。
这时,那群兽人中,一个相对年长、失去一只眼睛、脸上有一道巨大疤痕的老兽人,挣扎着上前几步,他似乎是小队的头领。他无视了指向他的武器,仰头看着卡洛斯,用生硬但清晰的通用语混杂着兽人语,嘶声喊道:
“卡洛斯!‘碎骨’之子!你还活着!太好了!”老兽人的独眼中闪烁着激动与哀求,“氏族……没了!‘饕餮’!是‘饕餮’那个疯子!他吞并了‘裂爪’的残部,力量暴涨!然后像瘟疫一样扫荡了所有不肯臣服的小氏族!我们……我们是最后逃出来的!”
他喘着粗气,脸上露出极致的恐惧:“‘饕餮’……他不再是传统的兽人军阀了!他在……‘吃’!吞噬其他酋长的力量,吞噬强大的变异生物!他的力量每天都在疯狂增长,但他的理智……正在消失!他现在就是个只知道吞噬和毁灭的怪物!我们……我们无处可去了!”
这番断断续续的哭诉,如同冰冷的匕首,刺入了每个听到的人心中。“饕餮”这个名字,带来的不再是遥远的威胁,而是近在咫尺的、具体而恐怖的阴影。一个通过吞噬同类和强大生物来无限增强自身、且正在失去理智的超级掠食者,其危险性远超“裂爪将军”!
卡洛斯听完,沉默了片刻,脸上的暴怒渐渐被一种沉重的阴郁取代。他显然知道“饕餮”的恐怖,也更清楚氏族的覆灭意味着什么。
陈末看着墙下那些伤痕累累、眼神绝望的兽人,又看了看面色复杂、陷入沉默的卡洛斯,心中五味杂陈。收留他们?意味着要承担巨大的风险:可能引来“饕餮”的追击,可能引发内部人类居民的不安和冲突,要消耗本就紧张的粮食和药品。拒绝他们?看着卡洛斯的同族在眼前被逼入绝境甚至屠戮,不仅会寒了卡洛斯的心,也违背了“家园”这个名称所承载的、在废土上艰难建立起来的一丝人性底线。
秦烈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定格在陈末脸上,似乎在征求他的意见。老雷紧握着武器,眼神警惕;马可面露忧色,计算着资源压力;钉子则更关注可能带来的安全威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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