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风渐起,雾色在晨光中散而不灭,宛若天地间的呼吸。
沈砚背着行囊,沿着残破的古道一路北行。碑林的光影仍在他脑海深处回荡,那些消散的魂声、石碑的低吟,仿佛仍在耳畔。
他知道,那一夜的“逆铭术”已彻底改变了碑阵的命运,也改变了他自己。
铜镜碎裂后,沈砚的识海中多了一缕淡青光。那光并非灵息,而是一种古老的“印象”——像是碑阵记忆的一部分,依附在他灵魂之上。
“碑记……活在我身上了。”
他轻声道,目光却平静如常。那份“被记录”的感觉并非诅咒,更像是一种延续。
半山腰,枯松林随风摇曳。沈砚停下脚步,俯瞰下方的谷地。远处的残城轮廓已若隐若现,那是他此行的下一个目的地——陵川旧城。
传说那城是“末法纪元”最后一座学府的遗址。城中藏有“天官策”的残卷,是关于“法灭之前的真灵体系”的唯一记载。
沈砚此次北行,正是为此而来。
“若碑能存魂,书是否能存法?”他喃喃道。
他记得碑阵的虚影说过一句话:“碑以魂为墨,以血为契。”
而“天官策”若真存在,也许就是另一种记录的形式——以“理”为载体,而非以“命”为质。
想到这,沈砚加快了脚步。
路过一处塌陷的石桥时,他忽然停下。
桥下是干涸的河谷,碎石如骨,尘沙漫天。可就在那些石缝之间,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灵息波动。
沈砚蹲下身,伸手轻触。下一刻,他的指尖一麻,像被什么冷意牵引。
“残阵?”
他顺着气息往下探查,果然在乱石中摸到一块细小的青铜符牌。符牌半截埋入泥土,另一半刻着奇异的纹路——那纹路与碑阵中看到的极为相似,却更加细密,几乎以肉眼难辨。
“这气息……不像是普通的封印。”沈砚低声。
他取出一缕灵息探入符牌内部,却被反震回来,掌心瞬间发麻。符牌表面闪过微光,紧接着,一道细若丝线的投影在他面前展开。
那是一张古老的地图。
地图极不完整,中央被烧焦成黑斑,但依稀能看到几处关键的地名:
【陵川旧城】、【天策阁】、【观星台】、以及最下方一个模糊的印记——【归墟】。
“归墟……”沈砚喃喃重复,眉头越皱越深。
他在碑林中听过这个词。那是虚影在消散前留下的最后一句——“碑记之源,在归墟。”
没想到,在去陵川的路上,他就再次看到了这个名字。
沈砚将符牌收起,心头暗暗生出一种预感:陵川旧城,也许不仅仅是“天官策”的遗址,更是“归墟”的入口。
他站起身,望向北方的天际。
风从废墟中吹过,卷起漫天灰尘,像极了逝去文明的叹息。
沈砚脚步再启,踏上那条被雾笼罩的古道。
雾越往北越浓,脚下的青石路渐被沙土掩埋。走到第三里处,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声响——不是兽吼,也不是风鸣,而是一种断断续续的低吟。
沈砚屏息凝神。
那声音像是从雾中传来,又像在他耳边,带着奇异的节奏。仔细听去,竟似古文吟诵之声。
“……以灵为界,以识为刃,断法之时,复归于墟……”
沈砚心头一震。
那句古语他在碑林的铭文中见过——那是“末法遗文”的开篇。
可这声音,明显是活人在诵。
他立刻闪入一旁的断墙后,凝神窥视。
雾气翻腾之间,一个人影缓缓出现。
那人披着宽大的僧衣,脚步缓慢,每走一步,地面都会亮起一圈细微的光痕。沈砚定睛一看,那竟是以“末法禁咒”绘成的光阵——以步为印,以言为引!
“行咒者?”沈砚眯起眼,手掌微抬,灵息暗聚。
那僧衣人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地停下脚步,微微侧头,露出半张苍白的面孔。
他开口,声音沙哑而平静:“碑林的逆铭……是你做的?”
沈砚心头微震。
对方竟知他来历。
“你是谁?”沈砚沉声问。
那僧衣人抬起手,缓缓摘下兜帽。
一张面孔显露在雾光之中——皮肤如灰,双目无瞳,额心刻着一枚血色的“碑纹印”。
沈砚心脏骤然一紧。
那不是普通人。那是碑阵的延生体——被碑记选中的行者。
沈砚目光冷冽,缓缓抬起手中的灵骨笔。
那僧衣行者嘴角微动,似笑非笑,手中长杖一转,杖端灵光流转,如碑文自转,字字生辉。
两人之间的雾气,仿佛被某种无形之力割裂开。
“碑林的回声,扰乱了归墟的秩序。”那行者低声道,“你,让碑记苏醒了。”
沈砚神色不变,只淡淡回应:“若碑要醒,怎会因我而起?我不过路过一场旧梦。”
僧衣行者沉默片刻,忽然叹息一声。
“末法不灭,只是换了形。碑既醒,天便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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