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无边。
沈砚在无尽的灰白之雾中醒来,耳边传来细微的石屑坠落声,像是有无数座碑在远处崩塌,又在瞬间重塑。空气里没有风,却弥漫着某种淡淡的冷香,像是时间本身在腐朽。
他抬起头。
眼前是一片看不到尽头的“碑林”。石碑高耸如山,表面刻满了流动的纹路,那些纹路像是活着,呼吸着。每当沈砚的目光扫过,碑面上就浮现一行行古文——陌生却又在脑海深处引起奇异共鸣的铭语。
“吾见众生,化碑为魂。”
“灵渊不死,记忆为骨。”
沈砚缓缓伸手,指尖轻触一块碑面。那一刻,一道刺目的光从碑纹中溢出,直灌入他脑海。
——无数影像涌入。
坠落的天宫,破碎的神躯,灰白的浪潮吞噬大地。碑魂如雨坠落,千百座碑同时震动,像是某种文明的绝唱。
他踉跄退后几步,心跳加速,呼吸混乱。就在此时,一个柔和的女声在耳边响起:
“你醒了……考古者。”
沈砚猛地转身。
雾气之中,一道白衣身影缓缓浮现。她面容如旧梦,正是那位曾在幻象中出现的“白衣少女”。此刻,她的双眸中流转着淡金色的符文光,像是映着亿万碑纹的倒影。
“你是谁?”沈砚的声音沙哑。
少女微微一笑,那一笑里有一种超越生死的宁静。
“我为碑魂之钥,名曰‘灵渊使’。你曾触动天骨石阵,破开封印,自那一刻起,你已被碑选中。”
“碑……选中?”
沈砚低声重复,脑海里那句“考古者,尔将为灵渊执笔”的低语再度浮起。
他想起昏迷前的幻象——自己被巨碑吞噬,意识坠入无尽深渊。原来,这里并非梦境,而是……碑魂世界。
灵渊使抬手,指向远处那片被雾笼罩的天穹。
只见无数光点在空中闪烁,每一束光都对应着一座碑。
“这些,是被遗忘的记忆。每当一个时代消亡,文明的残痕便化作碑魂,沉入灵渊。你们所谓的考古,不过是在追溯碑的呼吸。”
沈砚凝视着那片光海。
他从未想过,人类口中的“历史考古”,竟只是灵魂记忆的再读。
“那我呢?为何被选中?”
灵渊使缓缓走近,伸出手,轻轻按在他的胸口。
一阵灼热感瞬间蔓延。沈砚低头,只见自己的皮肤下浮现出一道道复杂的纹印,犹如碑文在血脉中爬行。
“因为,你体内埋着古碑的碎核。”她低声道,“在昆仑裂谷,你以血解印,碑魂因此与你同生。你不是被选中,而是被继承。”
沈砚愣住了。
他想起那天裂谷深处的光,想起碑面吞噬的瞬间——原来那并非死亡,而是融合。
“被继承……那这意味着——”
“你将成为新的执笔者。”灵渊使声音极轻,却如雷鸣般在沈砚心中炸开。
“每一纪元的终结,都需要一位执笔者重书碑史。你所见的现实,正在崩塌,而碑魂正在重构世界。”
沈砚沉默。
他是个考古学者,一生研究过去,而如今,过去却要借他之手重写未来。
四周碑影渐亮,空气中浮起成千上万的咒纹,宛如星河倾泻。
灵渊使退后一步,双手合于胸前,低声吟诵:
“灵渊初启,以识为钥,以魂为印——考古者,立碑之人。”
那一刻,沈砚的灵识彻底打开。
他看见每一块碑的内部,流淌着人类记忆的残光——婴儿的哭声、战士的怒吼、祭司的低语,全都混杂成一股巨大的意识流。
那些声音在呼唤他,让他为它们“记下”存在的证明。
沈砚心头一阵刺痛,眼前的景象忽然扭曲。碑林的尽头,一座巨大的黑色碑影缓缓升起,碑面裂纹交错,像极了一道未愈的伤口。
灵渊使的神情忽然凝重。
“那是——被封印的碑主。你若继续前行,将看到‘灵渊陨落’的真相。”
沈砚的呼吸停滞。
他能感觉到,那碑中似乎藏着某种无比古老而危险的意志,正凝视着他。
心脏跳动间,碑影上竟浮现出他自己的名字——
“沈砚。”
他瞳孔骤缩。
“为什么碑上……会刻着我的名字?”
灵渊使抬眸,语气低沉而复杂:
“因为你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你的灵魂,曾是上一纪元的执笔者。”
轰——!
无数碑纹骤然亮起,灵息激荡如风暴。沈砚只觉脑中嗡鸣,一阵剧痛袭来,整片碑林在他眼前崩塌、旋转、重组。
他被光吞没前,隐约听见灵渊使的声音在远方回荡——
“去吧,记住你自己。碑魂的记忆,不容被遗忘。”
光潮淹没了沈砚的意识,他仿佛被抛入无尽的深渊,四周是破碎的碑影和扭曲的时空。每一块碑都像有生命般颤动,碎裂的文字化作无数光点在虚空中旋转,仿佛在低语——又仿佛在嘲笑他的无力。
沈砚咬紧牙关,伸手想要抓住什么,却发现双手穿透光影,如同触碰空气。他闭上眼睛,努力稳住心神。那熟悉的脑海低语再次响起,仿佛来自自己灵魂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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