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炸响在寂静的玄关。
沈清弦的脚步瞬间钉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他感觉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猛地窜上头顶,让他几乎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他……他怎么知道?是了,是那次搜索记录!他果然看到了,并且立刻就联想到了他早逝的母亲!
顾琛已经转过身,就站在几步之外,玄关顶灯的光线从他头顶落下,让他整张脸都陷在阴影里,只有那双眼睛,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崩裂。
沈清弦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破肋骨。他强迫自己垂下眼睫,掩饰住眼底翻涌的惊涛骇浪,手指用力掐进掌心,用疼痛维持着最后的清醒。
不能慌,绝对不能慌。
再抬头时,他脸上只剩下被猝然提及伤心事的苍白和不知所措的哀戚,眼眶迅速泛红,蒙上一层湿润的水光。
“顾先生……您、您怎么……”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哽咽和颤抖,像是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刺穿了脆弱的伪装,流露出深藏的痛苦。
顾琛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在说:继续你的表演。
沈清弦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站稳,他偏过头,避开顾琛的直视,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又带着沉重的悲伤:“是……我母亲她,当年是突发急病……医生说是……是脑部的问题……”
他语焉不详,没有说出具体的病名,这种模糊其词,反而更符合一个当时年幼、对医学名词不甚了解,且至今不愿多提伤心事的形象。
“脑部问题?”顾琛重复了一遍,语气平淡,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什么病?”
沈清弦的身体几不可察地晃了一下,他抬手,用手背抵住额头,似乎在强忍泪意,也像是在阻挡顾琛那过于锐利的目光。“我……我不太记得了……那时候我还小……”
他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将一个失去母亲的孩子那种无助与模糊的记忆展现得淋漓尽致。
玄关处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只有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胶体,每一秒都漫长得令人窒息。
沈清弦能感觉到顾琛的视线依旧钉在他身上,如同实质般沉重。他在评估,在判断他这番话里有多少真情,多少假意。
终于,顾琛再次开口,声音依旧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漠:“如果需要,可以安排顾家的医疗团队为你做个全面检查。有些疾病,会有遗传倾向。”
这句话,像是一根冰冷的针,刺入了沈清弦心中最敏感、最戒备的角落。
全面检查?遗传倾向?
这听起来像是关心,但沈清弦听出的,却是更深层的掌控和试探。顾琛是想借此彻底摸清他的身体状况,甚至……获取他的DNA信息?他想做什么?
一股混合着愤怒、屈辱和警惕的情绪猛地涌上心头,几乎冲垮他维持至今的温顺面具。他死死咬住口腔内侧的软肉,直到尝到一丝血腥味,才将那股冲动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能在这个时候功亏一篑。
“不……不用了。”他猛地摇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尖锐,随即又意识到失态,连忙压低声音,带着恳求,“谢谢顾先生,我……我身体很好。真的不用麻烦。”
他的拒绝来得又快又急,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防御姿态。
这反常的反应,显然没有逃过顾琛的眼睛。
顾琛向前迈了一步,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高大的身影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倍增,雪松的冷冽气息混合着一丝淡淡的酒气,将沈清弦笼罩。
“是吗?”顾琛低头,目光如同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他勉力维持的平静,“你在害怕什么?沈清弦。”
他的名字从他口中吐出,带着一种冰冷的质感,仿佛不是在呼唤一个人,而是在审问一个疑犯。
沈清弦的呼吸一滞,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脊背抵上了冰冷的玄关壁柜。退无可退。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顾琛,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没有关切,没有温情,只有纯粹的探究和审视。仿佛他只是一个有趣的、需要被解开的谜题。
这一刻,沈清弦清晰地认识到,顾琛从未相信过他。之前的些许缓和,或许只是猎人为了让猎物放松警惕的假象。
一股寒意从心底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垂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不再说话。所有的辩解在这样绝对的洞察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沉默,成了他最后,也最安全的堡垒。
顾琛看着他这副拒绝交流、蜷缩起来自我保护的模样,眼底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烦躁。
他没有再逼问。
“随你。”
最终,他丢下这两个冰冷的字,不再看沈清弦一眼,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上了楼。
沉重的脚步声消失在二楼走廊尽头。
直到确认顾琛已经离开,沈清弦才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沿着冰冷的壁柜缓缓滑坐在地上。他将脸埋进膝盖,身体无法控制地轻轻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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