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不再是虚无的沉沦,而是如同被投入了熔炉,被高温和剧痛反复锻打的黑暗。顾琛的意识在其中挣扎,每一寸都仿佛在被撕裂、被灼烧。“灰雀”那隔空而来的、充满暴怒的精神碾压,像是一把烧红的锉刀,在他本就脆弱的精神世界上来回刮擦,留下深刻的创伤。
他能感觉到自己生命的火焰正在急速黯淡,如同风中残烛,随时会彻底熄灭。身体的剧痛反而变成了遥远的背景音,精神的崩解才是真正的致命伤。冰冷,一种深入灵魂的冰冷,正从四肢百骸蔓延开来,要将他拖入永恒的沉寂。
不能……死……
一个微弱到极点的念头,如同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顽强地闪烁着。
清弦……还在……等着……
这个念头成了他锚定即将消散意识的唯一坐标。他用尽最后的力量,朝着那缕与沈清弦相连的精神细丝探去,如同溺水者扑向最后一根稻草。
然而,这一次,他感受到的不再是单纯的宁静或温暖。
就在他的意识即将触及连接的刹那,一股庞大、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生命洪流,如同决堤的春水,顺着那精神连接,猛地反涌入了顾琛几近干涸、濒临破碎的意识世界!
这股力量,精纯、浩瀚,充满了无限的生机与创造性。它轻柔地包裹住顾琛那被“灰雀”精神冲击撕扯得千疮百孔的意识碎片,如同最灵巧的织工,开始以惊人的速度进行修复与重组。同时,这股力量也毫无阻碍地冲刷着他的身体,背后那狰狞的伤口处传来一阵阵剧烈的麻痒,新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生长,受损的神经和骨骼也在被强行催生、接续!
这感觉,如同被强行塞进了一个生命的熔炉,痛苦与新生交织在一起!
是清弦!
顾琛在混沌中明悟过来。不是沈清弦主动的行为,而是他进化后身体和意识的本能!在他生命受到最直接威胁的瞬间,他那庞大的、尚未完全掌控的“种子”之力,感应到了伴侣的危机,自发地、汹涌地倾泻而出,进行着最本能的守护与治愈!
“不……可……以……”顾琛在意识深处发出无声的呐喊。他清晰地感受到,这股力量的输出,正在消耗沈清弦自身修复和稳定的根基!他那原本平稳的生命体征数据,在艾琳娜博士惊恐的注视下,开始出现波动,脸色也重新变得苍白!
他在透支自己,来挽救他!
“停下……”顾琛试图抗拒,试图切断这股力量的灌输。但他此刻的意识太过虚弱,根本无法阻挡这如同生命本源般的洪流。
现实世界的医疗室内,警报声再次尖锐地响起,但这一次,是针对沈清弦的!
“生命指标下降!能量水平异常流失!”艾琳娜博士的声音带着哭腔,“怎么回事?!沈先生在消耗自己治愈顾先生?!这……这太乱来了!”
顾琛的身体在病床上剧烈地颤抖起来,新旧伤痕在肉眼可见地愈合,苍白的皮肤下透出一种新生的红润,但他紧蹙的眉头和痛苦的神情,却显示着他正承受着精神与身体双重的、极致的冲击与煎熬。
他不能这样接受!他不能让清弦为他付出如此代价!
一股狠厉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力量,在这生与死的边缘,被彻底激发!顾琛猛地凝聚起刚刚被修复了一部分的意识,不再抗拒,而是反过来,如同一个贪婪的黑洞,更加疯狂地主动汲取、引导着那股涌入的生命洪流!
但他并非用于修复自身,而是强行将这股力量,连同自己刚刚复苏的、更加凝练的精神力,以一种近乎野蛮的方式,狠狠地……撞向了沈清弦意识深处那片庞大的“新系统”!
这不是攻击,而是一种最粗暴、也是最直接的……唤醒!
“沈清弦!给我醒来!”他的意念如同雷霆,在那片意识星海中炸响,“控制住你的力量!听见没有!”
他要用这种极端的方式,刺激沈清弦沉睡的主意识,让他重新掌控自己的身体,停止这种本能的、自毁般的能量倾泻!
“轰——!”
意识层面仿佛发生了剧烈的爆炸。顾琛刚刚修复的精神再次受到重创,但他不管不顾,一次又一次地,如同最固执的撞钟人,用自己的意识和生命作为撞锤,轰击着那片沉寂的星海!
现实世界中,沈清弦的身体猛地弹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戴着的“神经桥”头盔指示灯疯狂闪烁,连接着他的仪器屏幕上的数据如同过山车般剧烈起伏!
“顾琛!停下!你们两个都会受不了的!”艾琳娜博士尖叫着。
顾琛充耳不闻。他的七窍开始渗出鲜血,模样凄厉如同恶鬼,但眼神却亮得吓人,那是一种将生死置之度外、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疯狂!
终于——
在不知第几次的猛烈冲击后,沈清弦意识深处那片庞大的“新系统”,猛地停滞了一瞬!
那汹涌澎湃、不受控制向外倾泻的生命洪流,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骤然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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