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带着陈腐的金属气息和机油的味道,取代了外面那令人窒息的、充满侵略性的生机。沉重的石板在身后合拢,将绿色地狱的低语与搏动隔绝,只留下绝对的寂静和尘埃落定的细微声响。
“牧羊人”瘫倒在冰冷粗糙的金属阶梯上,剧烈地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短暂的安全并未带来慰藉,反而让之前的惊心动魄和身体的多处伤痛如同潮水般涌来,几乎将她淹没。右腿的扭伤处传来钻心的疼痛,背部和手臂被藤蔓刮擦的地方火辣辣地灼烧。但比肉体疼痛更甚的,是精神上的极度疲惫和沉重如铅的忧虑。
她第一时间摸索着检查身边的“旅鸫”。他依旧昏迷不醒,但情况更加诡异。那些发光的菌丝在进入这个干燥环境后,活性似乎显着降低,不再发出绿光,变成了附着在他皮肤上的一层灰绿色细微粉末,但并未脱落。他眉心的幽蓝印记依旧黯淡,呼吸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体温也低得异常,仿佛生命体征被压制到了濒临熄灭的边缘。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身体异常轻盈,轻得不像一个成年男性,仿佛内在的某些东西正在被抽离或转化。
“旅鸫……”她低声呼唤,声音在狭窄的阶梯通道里产生空洞的回响,没有任何回应。
她强迫自己振作,观察四周。这是一条向下的、陡峭的金属阶梯,墙壁是暗灰色的合金,布满了厚厚的灰尘和蛛网状的陈旧锈迹。头顶有简陋的、早已熄灭的照明灯壳。空气虽然陈腐,但可以呼吸,似乎有微弱的循环系统仍在运作。阶梯向下延伸,没入深不见底的黑暗。
这里就是相位锚点装置最后指示的“避难点”?一个隐藏在疯狂生态下的、被遗忘的“彼岸”设施?它能否抵挡住外面那个恐怖的“园丁”主根须网络?
没有退路。她必须探索下去。
“牧羊人”忍着腿痛,半拖半背着轻得诡异的“旅鸫”,沿着阶梯艰难下行。每一步都踩在积累的灰尘上,发出沉闷的声响。通道很长,旋转向下,仿佛通往地心。墙壁上偶尔能看到一些模糊的标识牌,文字是古老的“彼岸”语,她只能勉强辨认出“紧急避难所”、“生态隔离区”、“非授权禁入”等字样。
终于,阶梯到了尽头,面前是一扇厚重的、带有圆形转盘的密封舱门。舱门边缘有发光的密封条,但光芒极其微弱,仿佛电力即将耗尽。让她心中一紧的是,舱门旁的墙壁上,有一片明显的、已经干涸发黑的喷溅状污渍,以及几道深深的、仿佛由利爪刮擦留下的痕迹。
这里发生过战斗。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转动冰冷的转盘。齿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但还能运作。舱门“嗤”的一声,向内滑开。
门后是一个不大的圆形舱室,更像是一个气闸过渡间。内部一片狼藉,控制台被砸毁,墙壁上有能量武器灼烧的焦痕,地上散落着破碎的仪器零件和几具蜷缩在地上的、穿着陈旧制服的干尸!这些尸体早已风化,但姿势充满了绝望,有的手中还紧握着老式的能量手枪。
“牧羊人”的心沉了下去。这个避难所,并非绝对安全。
穿过气闸间,里面是更大的空间。这里像是一个小型的实验室或控制中心,同样布满战斗痕迹和尘埃。大部分设备已经损坏,但中央的一个主控制台,屏幕竟然还散发着极其微弱的、不断闪烁的暗红色光芒!仿佛垂死者的心电图。
将“旅鸫”轻轻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牧羊人”蹒跚着走向那个控制台。屏幕上的红色光芒显示着不断滚动的错误代码和系统警报,但大部分信息都无法识别。她尝试触摸屏幕,界面毫无反应。
绝望中,她注意到控制台下方有一个隐蔽的、需要物理钥匙开启的方形小舱口。舱口边缘有磨损痕迹,似乎曾被多次打开。她用随身携带的多功能工具费力地撬开它,里面是一个老式的、带有实体接口的便携数据存储单元,上面还有一个手动开关。
存储单元竟然还有微弱的电量!
她小心翼翼地取出存储单元,按下开关。一道微弱的全息投影亮起,显示出断断续续的日志条目,文字是通用语和“彼岸”语的混合,似乎是为了后人(或救援者)能够理解。
日志的记录时间跨度极大,最早可以追溯到数百标准年前。内容支离破碎,却拼凑出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真相:
【日志条目 1(纪元标记模糊)】:“……‘伊甸原型’第七区生态循环失控……‘园丁’协议发生不可逆畸变……不再是管理者,而是……吞噬者……我们被困住了……”
【日志条目 15】:“……尝试与主网络联系失败……‘寂静之墙’屏障隔绝了一切……我们被遗弃了……这里是坟墓……”
【日志条目 42】:……‘园丁’的意识网络正在渗透设施屏障……它在寻找‘钥匙’……它认为‘钥’之载体是完成它‘终极生态融合’的最后一块拼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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