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是劫后余生的第一份赠礼,却带着铁锈与尘埃的味道,沉重地压在胸口。
阳光——或者说,是某种类似恒星的、光线略显苍白的光源——从未知星系的恒星方向投射下来,穿过破损舷窗上积满灰尘的强化玻璃,在布满划痕的金属地板上切割出几块晃眼的光斑。空气中弥漫着陈腐的机油味、金属冷冽的气息,以及一种太空废墟特有的、近乎绝对的干燥。重力模拟系统似乎还在勉强运作,提供着接近标准的重力,但偶尔细微的波动预示着它的不稳定。
“牧羊人”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感受着身下金属的坚硬,以及全身每一处肌肉纤维发出的酸痛抗议。跃迁的最后撕裂感仍在神经末梢跳跃,让她阵阵眩晕。她猛地睁开眼,第一个动作便是侧身看向身旁。
“旅鸫”躺在那里,脸色依旧苍白如纸,但呼吸……似乎比在那片地下遗迹时要稍微有力了一些?虽然依旧微弱,却不再是那种令人心悸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绝的游丝。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眉心处那个原本黯淡的幽蓝印记,此刻已被一个极其复杂、不断进行着微妙拓扑变化的暗金色几何符号所取代。这符号并不发光,却仿佛蕴含着某种深邃的、内敛的力量,仅仅是注视着,就让人感到一种古老的威严。
他还活着。这个认知让“牧羊人”紧绷的心弦稍稍松弛,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忧虑。这符号是什么?“沉默远征”的遗产在他身上留下了什么?这变化是福是祸?
她挣扎着坐起,检查自身。除了脱力和一些软组织挫伤,并无大碍。她的目光落在自己手中——那里紧握着一枚触手温凉、非金非木的黑色菱形令牌,令牌表面雕刻着与“旅鸫”眉心符号同源的暗金纹路,隐隐传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能量波动。
这里是什么地方?她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狭小的飞船舱室,显然是某种小型宇航器的驾驶舱或生活舱。但内部一片狼藉,控制台布满灰尘,许多屏幕碎裂,线路裸露在外,显然已被遗弃了相当长的时间。从舷窗望出去,外面是寂静的太空,远处有稀疏的星点,近处则漂浮着一些大小不一的、反射着星光的金属残骸——他们似乎身处一片宇宙垃圾场,或者是一艘巨大飞船的残骸内部?
“牧羊人”压下心中的不安,开始探索这处暂时的容身之所。舱室的门因电力中断而卡死,她费了些力气才用工具撬开。门外是一条昏暗的走廊,同样布满灰尘和废弃的杂物。空气循环系统似乎时好时坏,发出断续的嗡鸣。
她小心翼翼地在残骸中搜寻,找到了一些可能有用的东西:半罐尚未失效的合成营养膏,一个能量即将耗尽的便携式照明棒,还有一台外壳破损、但似乎核心元件尚存的老旧环境扫描仪。
回到驾驶舱,她尝试启动扫描仪。仪器发出嘶哑的启动声,屏幕闪烁了几下,竟然亮了起来。虽然大部分功能损坏,但基础的环境监测和有限范围的被动信号接收还能运作。
扫描结果显示:他们位于一个稳定的、但资源贫乏的双星系统边缘地带。周围的残骸场规模巨大,似乎是多次激烈太空战斗后的产物,年代跨度极大。扫描仪捕捉到极其微弱的背景辐射,符合长期无人活动的特征。没有检测到任何近期的人工信号源,除了……
除了刚才那个中断的求救信号!
“牧羊人”的心猛地一提。她调出扫描仪自动记录的最后一段信号碎片,那惊恐的呼喊再次响起:“……‘收割者’!它们不是传说!它们回来了……啊——!”
“收割者”。这个词如同淬毒的冰刺,扎入她的记忆深处。在“彼岸”零星的记载和陈默的警告中,这似乎是比“噬界之影”更古老、更纯粹、代表着宇宙周期性“清理”的恐怖存在。它们真的存在?并且再次现身了?
这让她所处的这片残骸场,瞬间蒙上了一层更深的阴影。这里是古战场?还是……新的狩猎场?
就在这时,一直昏迷的“旅鸫”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呻吟。
“牧羊人”立刻扑到他身边。“旅鸫?你能听到我吗?”
“旅鸫”的眼皮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他的眼神起初是一片空洞的迷茫,仿佛从万古的长眠中苏醒,无法聚焦。但渐渐地,那空洞中浮现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混合着极度疲惫、深沉悲伤以及……一丝陌生了然的神情。他看向“牧羊人”,嘴唇翕动,声音沙哑得如同摩擦的砂纸:
“……牧……羊人……”他认出了她,但语气中带着一种跨越了无尽时光的沧桑感。“我们……离开了……那个……绿色的……坟墓?”
“是的,我们逃出来了。” “牧羊人”紧紧握住他冰凉的手,感觉到他的指尖有微弱的回握之力。“你觉得怎么样?你眉心的符号……”
“旅鸫”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手,似乎想触摸自己的额头,但动作到一半就无力地垂下。“……不知道……感觉很……奇怪……像多了……很多……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又像是……本来就该在那里……”他断断续续地说,眼神中掠过一丝困惑,但更多的是某种被迫接纳后的平静,或者说……麻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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