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顿了顿,直视着刘旧部灰败的瞳孔:“你也一样。你女儿的命是命,这些人的命也是命。你不该……连自己也放弃。”
刘旧部挣扎的动作猛地僵住,身体开始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眼神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翻涌着仇恨、痛苦、茫然,最后凝固成一片深不见底的绝望和一丝极细微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动摇。他的嘴唇哆嗦着,张了张,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绷紧的身体一点点松懈下去,放弃了抵抗。
下一秒,机房那扇厚重的铁门被外部爆破装置猛地炸开!
全副武装的特警如同黑色的潮水般涌入,战术手电的光柱交叉扫过,瞬间锁定目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瘫软在墙边的刘旧部制服、上铐,迅速带离现场。
齐砚舟依旧站在原地,背靠着冰冷的金属柜,缓缓松开了紧握的拳头。手指因为过度用力和长时间的紧绷,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他抬起沉重的手臂,用手背抹去快要流进眼睛的汗水,才发现整条手臂都在轻轻发颤。
身上的白大褂早已湿透,下摆沉甸甸地贴着腿部,不断向下淌着浑浊的泥水。颈间的听诊器项链在刚才激烈的动作中滑出衣领,此刻正随着他尚未平复的呼吸,在胸前轻轻晃动着,金属胸件偶尔碰到湿透的衬衫,带来一丝冰凉的触感。
机房的灯光依旧是那种惨淡的昏黄色,映照着弥漫的水汽和一片狼藉。六台大型水泵依旧不知疲倦地持续运转,低沉的嗡鸣声填满了整个空间,也盖过了其他一切细微的声响。
五分钟后,两名身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员手持强光手电,谨慎地进入机房,确认现场安全情况。其中一人走到齐砚舟面前,出示了证件,语气公事公办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敬意:“我们是市局应急支队的,现场初步控制。需要您配合说明一下刚才设备操作的具体情况。”
齐砚舟点了点头,声音因为脱力和刚才的呛水而有些沙哑,却异常平稳:“嫌疑人强行启动了紧急制动,试图锁死机闸,引发系统崩溃和倒灌。我用工具卡住了即将卡死的第三传动组齿轮,阻止了系统完全锁死。目前排水还在进行,但那把刀是关键支撑点,在工程人员评估前,不能擅自拆卸,否则系统可能瞬间失压。”
警员迅速在防水记录本上记下要点,肩头的对讲机适时响起。他侧耳倾听片刻,转头对齐砚舟说:“隧道主通道的积水水位开始回落,受困群众正在警方引导下有序撤离。谢谢您的关键处置。”
齐砚舟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仿佛这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走到主控制柜前,略显吃力地弯下腰,仔细检查几组关键仪表的读数。电压波动趋于稳定,泵压维持在安全区间,排水速率曲线正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爬升。
他下意识想掏出手机查看时间或信息,摸出来的却是一个屏幕漆黑、毫无反应的冰凉方块——早就泡透了。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天花板角落。那个监控探头依然黯淡无光,红灯未曾亮起。整间喧嚣而潮湿的机房,仿佛一个被遗弃在时间与空间之外的孤岛,只有永不停歇的机器轰鸣和脚下不断流动的冰冷积水,证明着世界的存在。
又过了十分钟,第二批人员进入,是穿着橙色抢险服、头戴安全帽的市政工程抢修组。带头的技术员一眼就认出了靠在控制柜边那个湿透而疲惫的身影,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齐医生?您……您怎么会在这里?”技术员快步上前,语气惊讶。
“路过。”齐砚舟言简意赅,声音依旧平淡,“看到隧道封闭,下来看看情况。”
技术员看了看他一身狼狈,又看了看旁边卡着手术刀、仍在顽强工作的巨大机闸,苦笑着摇了摇头:“您这‘路过’……路得可真是够深的。监控室的兄弟说了,要不是您关键时刻稳住了机闸,整个东区的地下管网这会儿估计已经倒灌成一片汪洋了,那后果……”
他说着,蹲到机闸旁,用工具小心地掀开被砸歪的检修盖板,只看了一眼内部齿轮组的情况,便倒吸了一口凉气,回头看向齐砚舟,眼神里充满了后怕和钦佩:“我的天……这刀插的位置……真是神了!就卡在磨损最厉害、马上就要崩的那个齿牙受力点上,偏差绝对不超过一毫米!这要是插歪一点点,或者力道不对,现在这闸门要么已经彻底卡死,要么齿轮崩碎,系统早就完蛋了!”
齐砚舟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看着那柄没入钢铁齿轮中的银色刀柄。他知道,那一刀,不是经验,不是运气,甚至不完全依赖胆量。
那是他将整个机械系统的崩溃过程,在已经超负荷的大脑里,预演了无数遍后,找到的唯一一个、稍纵即逝的、能够逆转结局的“破局点”。
二十分钟后,现场基本控制住,积水退去大半,露出湿漉漉、布满泥泞的地面。警方开始进行初步的现场勘查和证人问询,齐砚舟被安排坐在角落一张临时搬来的、同样湿漉漉的塑料凳上。湿透的衣服紧贴着皮肤,寒意不断渗透,但他似乎感觉不到冷,只是脊背挺直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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