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泽·腐骨丘
湿冷的雾气如同裹尸布,缠绕着这片被巨大蕨类植物覆盖的土丘。空气中弥漫着淤泥的腥腐、草木的甜腻,以及一种若有若无、令人心神烦躁的甜腥瘴气。远处沼泽深处,沉闷的兽吼与虫豸的嘶鸣交织,如同这片绝地的背景哀乐。
楚云州布下的最后一道“驱虫避瘴符”在土丘边缘亮起微弱的清光,勉强将下方如同黑色潮水般涌动的蛇群阻隔在外。蛇群不甘地嘶鸣,三角头颅上幽绿的竖瞳死死盯着高处,毒涎滴落,在泥沼中腐蚀出缕缕青烟。
赵铁鹰背靠着一块长满湿滑苔藓的巨石,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离火反噬的灼痛和妖毒蚀骨的冰冷如同两把钝锯,反复切割着他的意志。腰刀插在身侧泥地里,刀身黯淡无光。李月露蜷缩在他旁边,脸色苍白如纸,紧紧抱着苏夕瑶那顶破旧的斗笠,识海中那缕军魂赤气因巨大的消耗和悲痛而萎靡不振,如同风中残烛。
付无咎盘膝坐在土丘最高处,背对着众人。他手中握着那柄焕然一新的“镇妖”古剑,剑身暗沉青铜光泽在灰暗的光线下流转,剑格处的星辰印记光芒微弱。他闭着双眼,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却趋于一种奇异的平稳。左眼瞳孔深处,那柄由混沌剑魄凝聚的暗紫心剑虚影不再剧烈闪烁,而是以一种极其缓慢、玄奥的频率明灭着,每一次明灭,都似乎牵引着周围稀薄的天地灵气,丝丝缕缕地汇入他残破的经脉和干涸的丹田。
他在疗伤,更是在消化。消化塔顶那场生死蜕变带来的庞大信息,消化丹田中那颗初生的、桀骜不驯的剑魄之力,消化…那一剑。
那一剑。
斩杀毒箭蟾的瞬间,并非他主动催发。更像是沉睡的剑魄被致命的危机惊醒,本能的反击。力量源于何处?是丹田那颗新生的混沌剑魄?是手中这柄承载了百年剑意与星月佛光的“镇妖”?还是两者在生死一线间产生的共鸣?
那凝练如丝、斩灭妖毒于无形的暗紫剑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破法”真意。仿佛天地法则、妖元邪祟,在此剑锋之前,皆可裁断!这种力量,与龙虎山煌煌正大的雷法,与上清神术的清虚缥缈,甚至与《金雷斩》的刚猛爆裂都截然不同。它更内敛,更极致,更…霸道!
“裁云…”付无咎心中默念着雨墨上仙的低语。裁的,是云?是天命?还是…横亘在眼前的这重重枷锁与绝境?
就在他心神沉浸在对剑魄之力的体悟中时——
“嘶…咕噜噜…”
下方浑浊的水洼中,再次传来令人头皮发麻的异响!比之前更加沉闷,更加粘稠!一个巨大的、覆盖着墨绿色粘液和腐烂水草的鼓包,缓缓从水洼中央隆起!鼓包裂开,露出一双车轮大小、猩红如血、充满了暴虐与贪婪的巨眼!
是那头毒箭蟾!它并未被彻底斩杀,反而被付无咎那一剑激起了凶性!此刻,它庞大的身躯几乎完全浮出水面,布满瘤状凸起的墨绿色皮肤上流淌着恶臭的粘液,巨大的口器张开,露出森白交错的利齿,喉咙深处,墨绿色的毒光疯狂汇聚,散发出令人窒息的毁灭气息!这一次的蓄力,远超之前!
目标,赫然是土丘上那个盘膝而坐的身影!
“小心!它又来了!”楚云州脸色剧变,厉声示警!他强提残存灵力,玉骨折扇挥动,数道无形气劲射向毒蟾双眼,试图干扰!赵铁鹰挣扎着想站起,却牵动伤势,猛地咳出一口黑血,气息更加萎靡。李月露惊恐地睁大眼睛,识海中那缕军魂赤气应激般跳动,却虚弱得无法凝聚有效攻击!
毒蟾对楚云州的攻击视若无睹,猩红的巨眼中只有付无咎!它喉咙深处积蓄的墨绿色毒光已凝成实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
生死危机,再次降临!
就在那毁灭性的毒光即将喷薄而出的瞬间!
付无咎紧闭的左眼,猛地睁开!
瞳孔深处,那柄暗紫心剑虚影骤然亮起!不再是模糊的光影,而是凝实如真正的剑锋!一股冰冷、锐利、斩断一切的意志,透过那只左眼,如同实质的寒冰,狠狠刺向毒蟾猩红的巨眼!
毒蟾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汇聚的毒光都出现了瞬间的滞涩!那双暴虐的猩红巨眼中,竟人性化地闪过一丝源自本能的、对更高层次生命威压的惊惧!
就在这毒蟾心神被摄的刹那!
付无咎动了!
他没有站起,甚至没有大幅度的动作。握着“镇妖”古剑的右手,只是极其轻微地、如同拂去尘埃般,向前一递!
剑尖所指,正是毒蟾那凝聚着恐怖毒光的喉咙深处!
“嗡——!”
剑格处那黯淡的星辰印记,随着付无咎心念与剑意的凝聚,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一道比之前更加凝练、更加细微、呈现出深邃混沌暗紫色泽的剑气,无声无息地从剑尖迸射而出!
这道剑气,细如牛毛,却带着一种斩灭虚妄、破尽万法的无上锋芒!它并非依靠磅礴的能量驱动,而是付无咎初成的剑魄意志与“镇妖”剑本身破邪真意的完美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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