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势渐歇，天际露出一角湛蓝。
两人各自回去放了书卷，约定在太学府侧门碰头。
陈佳乐换上了一身鹅黄色的襦裙，衬得她雪白的发丝愈发显眼，整个人显得娇俏灵动。
她提前到了侧门，心中既期待又有些许紧张。
不断思索着等下该聊些什么，才能自然地提升好感度。
片刻后，顾青兰如期而至。
她依旧是一身青衣，未戴帷帽，清丽的面容在雨后初晴的光线下，仿佛笼着一层柔光，气质清冷出尘。
“师姐。”陈佳乐笑着迎上去。
顾青兰看了看她明显精心打扮过的模样，眼神微动，并未多言，只道：“走吧。”
清风饭庄距太学府不过一炷香的路程，是一座二层小楼，临水而建，环境确实幽静。
伙计引着二人上了二楼，寻了一处靠窗的雅座。
窗外是蜿蜒流过的小河，河边垂柳依依，雨后空气清新，视野极佳。
落座后，陈佳乐将菜单推给顾青兰：“师姐，你看看想吃些什么？”
顾青兰并未推辞，目光在菜单上扫过，点了两个清淡的菜式。
“清蒸鲈鱼，素炒三鲜。”随即又将菜单递回给陈佳乐。
陈佳乐又加了两个招牌菜，一道红烧肉，一道菌菇汤，并一壶清甜的桂花酿。
等待上菜的间隙，气氛一时有些安静。
陈佳乐主动挑起话头，先是聊起今日诗赋课上先生讲解的一首咏物诗，请教顾青兰的看法。
顾青兰品了一口伙计奉上的清茶，缓声道。
“咏物诗贵在形神兼备，不即不离。那首诗刻画工巧，却失之于过粘皮骨，少了些超逸之致。”
她见解独到，言辞精准，陈佳乐听得连连点头。
菜陆续上桌，色泽诱人，香气四溢。
陈佳乐夹了一块鲜嫩的清蒸鲈鱼放到顾青兰碗中。
“师姐，你尝尝这个。”动作自然，带着不经意的亲昵。
顾青兰看着碗中的鱼肉，微微一怔，抬眼看了看陈佳乐满是笑意的脸，低声道：“谢谢。”
“师姐别客气，”
陈佳乐笑道，又为自己夹了块红烧肉，满足地眯起眼。
“嗯，这红烧肉炖得火候正好，肥而不腻，师姐你也试试？”说着，又用公筷为顾青兰夹了一块。
顾青兰看着碗中色泽红亮的肉块，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夹起尝了一口，轻轻点头：“尚可。”
陈佳乐心中暗喜，看来顾青兰并不排斥她的主动布菜。
她一边吃着，一边状似无意地将话题引向更生活化的方向。
“师姐，你平日除了在太学府读书，闲暇时都喜欢做些什么？”
“抚琴，或独自作画。”顾青兰的回答依旧简洁。
“抚琴啊，”
陈佳乐眼神一亮，“我……我虽不通音律，但很喜欢听。师姐琴艺一定很高超吧？不知以后有没有机会聆听？”
顾青兰放下筷子，拿起素白的绢帕擦了擦嘴角，才道：“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师姐太谦虚了，”
陈佳乐由衷道，“师姐书画双绝，经义诗词无一不精，连琴艺也好，真是让人羡慕。”
她这话并非全然奉承，相处越久，她越能感受到顾青兰腹中才华，如深潭静水，幽深难测。
顾青兰闻言，抬眸静静看了她片刻，忽然问道。
“你呢？你的算术与诗词，师从何人？我观你解题之法，作诗之风，皆与当下主流迥异，却自成一格。”
陈佳乐心里咯噔一下，知道这终究是避不开的问题。
她垂下眼睑，用筷子轻轻拨弄着碗中的米饭，脑中飞速旋转，斟酌着语句。
“我……少时曾遇一异人，教过我一些与众不同的法子。”
她含糊其辞，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
“至于诗词，多是自己胡乱看的，兴之所至，信口胡诌，让师姐见笑了。”
她抬起眼，眸中带着些许忐忑，望着顾青兰：“师姐会不会觉得……我的路子有些野，不入流？”
顾青兰看着她那小心翼翼的模样，那双清澈的眼中映着自己的影子，心头莫名一软。
她摇了摇头，声音比平日柔和了些许。
“学问之道，贵在得法。你的方法虽新，却有效验，诗词亦有灵性，何来‘野’字一说？不必妄自菲薄。”
这是顾青兰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肯定她。
陈佳乐心中涌起一股暖流，脸上的笑容更加真切了几分：“谢谢师姐！”
她趁机拿起那壶温好的桂花酿，为顾青兰斟上一杯，也为自己满上。
“师姐，我敬你一杯，多谢你平日关照，也多谢你今日肯赏脸前来。”
琉璃杯中，琥珀色的酒液微微晃动，散发着清甜的桂花香气。
顾青兰看着眼前的酒杯，迟疑了一下。
她平日极少饮酒。
但看着陈佳乐那充满期待、毫无杂质的目光。
再想到她方才提及“少时异人”时一闪而过的孤寂，顾青兰终是端起了酒杯，与陈佳乐轻轻一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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