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日,是在一种近乎凝固的、焦灼的等待中度过的。
破旧的土屋成了与世隔绝的孤岛,将京城愈演愈烈的风波暂时阻挡在外。
陈佳乐在顾青兰的悉心照料和老妇人偶尔提供的、带着土腥气的草药帮助下,脚踝的肿胀终于开始缓慢消退,身体的寒意也被灶火和汤药一点点驱散。
只是内里的虚弱,以及精神上那根始终紧绷的弦,却非短时间内能够恢复。
顾青兰大部分时间都沉默着,或是守在窗边,透过桑皮纸的缝隙警惕地观察着外面巷子的动静;
或是低头整理着一些陈佳乐看不懂的、似乎是账目或名单的纸条,然后用火折子小心地将其焚毁。
她的眉头始终紧锁着,清丽的侧脸在昏黄的光线下,显得愈发消瘦和冷峻。
偶尔,她会低声与那沉默的老妇人交谈几句,用的是一种极其隐晦的、夹杂着切口和代词的暗语。
陈佳乐听不懂,却能从那压抑的语调中,感受到外界形势的严峻。
“白先生……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吗?”
在一次老妇人送饭进来时,陈佳乐忍不住低声问道。
老妇人浑浊的眼睛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干瘪的嘴唇蠕动了一下,只吐出两个字:“等着。”
等待,成了唯一的主题,也是最折磨人的酷刑。
每一刻的平静,都可能是在酝酿更大的风暴。
直到第二日深夜。
万籁俱寂,连野狗的吠叫声都消失了。
土屋内,只有油灯灯芯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以及两人清浅而无法真正安稳的呼吸声。
忽然,院墙外再次传来了那熟悉的、指甲刮过土坯墙的轻微声响。
三短一长,与之前的信号略有不同。
顾青兰瞬间睁开了眼睛,眸中锐光一闪,如同蛰伏的猎豹。
她对陈佳乐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自己则悄无声息地滑下土炕,贴近门边。
外间,老妇人的脚步声响起,走向院门。
这一次,门外的交谈声比上次稍长,但也仅仅持续了十几息。
随后,院门开合,老妇人走了回来,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毫不起眼的粗布包袱。
她没有进屋,只是将包袱从门缝里塞了进来,低声道:“江南来的‘干货’,指明给陈姑娘。”说完,便转身回了自己那间更小的偏屋。
顾青兰迅速捡起包袱,回到炕边。两人就着昏暗的油灯光,将包袱打开。
里面没有信件,只有两样东西:一块巴掌大小、颜色黝黑、表面布满细密孔洞、触手却异常温润的奇石;
以及一幅卷轴极小、做工却极为精巧的围棋棋谱,并非印刷,而是手绘,上面的黑白棋子布局怪异,不似任何流传的定式。
“这是……”陈佳乐拿起那块石头,入手沉甸甸,那温润的触感竟隐隐与她怀中的玉扣有些相似。
顾青兰的目光却死死盯在那幅微型棋谱上,手指微微颤抖。
她仔细辨认着上面的落子,嘴唇无声地翕动着,似乎在推演。
“是沈世伯!”
她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难以抑制的激动光芒,压低的声音带着颤意。
“这是父亲当年与沈世伯私下对弈时,常用的暗语棋谱!这局棋……我看过残谱!黑棋第一百四十七手‘尖冲’,代表‘信物已验’;白棋第二百零二手‘并’,代表‘时机将至’!”
她的指尖点在那两个关键的位置上,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白。
陈佳乐的心脏也猛地跳动起来!
沈涟清!
他终于有确切的回应了!
而且是通过这种只有顾青兰才能解读的、绝对安全的方式!
“那这块石头?”
她举起手中那块黝黑的奇石。
顾青兰接过石头,仔细摩挲着,又凑到灯下仔细观察那些细密的孔洞,片刻后,她倒抽一口冷气:“这是‘太湖灵璧石’的一种,名为‘隐韵’,极其罕见!沈世伯曾说过,此石看似粗粝,内蕴灵窍,需以特殊药水浸染,方能显影!”
她立刻起身,从自己随身的荷包里取出一个更小的瓷瓶,倒出几滴无色无味的液体在那奇石表面。
液体迅速渗入石头的孔洞之中。等待了几息,在油灯昏黄的光线下,那黝黑的石面上,竟然缓缓浮现出几行以极细墨笔写就的字迹!
字迹古朴苍劲,与那棋谱的笔意一脉相承!
“青兰侄女、陈姑娘钧鉴:”
“金石之声,已动九霄。然雷霆未至,尚需蛰伏。”
“漕运之弊,根在枢廷。柳营旧档,非止淮安。关键之物,藏于‘墨海’。”
“白兄遇险,然无性命之忧,已另辟蹊径。江南星火未熄,待北风起时,可成燎原之势。”
“切莫妄动,保重为先。阅后即毁。”
没有落款,但那独特的语气和对往事的提及,已无疑出自沈涟清之手!
信息量巨大!
陈佳乐与顾青兰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与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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