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归田杂录》像一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木雁先生”、“石隐居士”、“寄存的文稿”,这些词语在陈佳乐与顾青兰心中反复盘旋,与沈涟清指出的“墨海”隐隐呼应,指向一条可能存在的、通往真相的幽径。
然而,如何踏上这条幽径,却成了横亘在眼前的难题。
直接询问墨老?风险未知。
他看似平和,实则深不可测,那双洞悉世情的眼睛,仿佛能看穿她们所有的试探。
通过那小童传递消息?
且不论那小童是否可靠,单是如何在不引起墨老怀疑的情况下与之接触,便需煞费苦心。
接下来的两日,表面依旧平静。陈佳乐依旧每日埋首书海,只是翻阅时,会更多留意与都察院旧人、前朝御史、以及收藏鉴赏相关的记载。
顾青兰则显得更为沉静,大部分时间留在厢房内,对着那张写满隐晦符号和代词的纸笺沉思,偶尔会用炭笔在上面添改几笔,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陈佳乐能感觉到顾青兰平静表面下涌动的暗流,那是一种猎手锁定目标后、等待最佳出击时机的隐忍。
她自己也同样焦灼,却强迫自己按捺住。墨老说得对,定力,是她们此刻最需要的武器。
这日午后,天空放晴,阳光难得地有些暖意。
墨老在庭院中摆了棋盘,正自己与自己对弈。
黑白子错落,看似随意,却暗藏杀机。
陈佳乐端着一杯热茶,走到廊下,静静观看。
她不通棋艺,但也能感受到那棋盘上无声的较量。
墨老并未抬头,手指拈起一枚白子,悬在棋盘上方,似乎在权衡落点,口中却似随意地问道:“陈姑娘,观棋不语,可知其意?”
陈佳乐微微一怔,恭敬答道:“晚辈愚钝,只知是君子之风。”
墨老将那枚白子轻轻落下,发出清脆的“嗒”声,瞬间盘活了角落一处看似僵持的局面。
“观棋不语,非止君子之风,亦是自保之道。”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陈佳乐,“棋局变幻,落子无悔。局外人妄加评议,往往引火烧身,甚至……扰乱了下棋人的思路。”
他的话语意有所指,陈佳乐心中凛然,垂首道:“晚辈受教。”
“嗯。”墨老不再多言,目光重新落回棋盘。
就在这时,院门外传来了叩门声,依旧是那小童与外面低语几句。
片刻后,小童提着一个不大的竹编书箱走了进来,对墨老道:“先生,‘积古堂’的钟掌柜说,您要的《山河舆图志》残本暂时没有寻到,但他新收了几册前朝的地方杂记,还有一方不错的歙砚,让我先带回来给您过目。”
墨老点了点头,示意小童将书箱放在石桌上。
小童放下书箱,便躬身退下了。
墨老似乎对那方歙砚更感兴趣,拿在手中细细摩挲把玩,对那几册杂记并未立刻翻阅。
陈佳乐的心却猛地跳快了几拍。机会!书箱是从外面带进来的!里面是书铺新收的杂记!
她强作镇定,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那敞开的书箱。
里面躺着三四本蓝皮线装的册子,封面没有题签,看起来确实像是些不入流的杂书。
墨老把玩了一会儿歙砚,终于将其放下,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杂记,翻看起来。
看了几页,似乎觉得无趣,又放了回去,拿起第二本。
陈佳乐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知道顾青兰是否在厢房内看到了这一幕,也不知道该如何利用这个机会。
就在墨老准备拿起第三本杂记时,他似乎想起了什么,抬头对陈佳乐道:“陈姑娘若是无事,不妨也看看?这些杂记虽文笔粗陋,倒也记录了些地方风物,或可解闷。”
说着,他将那本刚放下的、也是书箱中最厚的一本蓝皮册子,推到了石桌的另一边。
陈佳乐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
她努力维持着面上的平静,走上前,拿起那本册子,轻声道:“多谢墨老。”
册子入手微沉,封面是普通的蓝色土纸,没有任何字样。
她拿着册子,对墨老微微颔首,便转身走向自己的厢房,步伐尽量保持平稳。
一进入厢房,关上门,她立刻背靠门板,急促地喘息了几下。
顾青兰正坐在窗边,见状立刻投来询问的目光。
陈佳乐将手指竖在唇边,示意她噤声,然后快步走到桌边,将那本蓝皮册子放下。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紧张与期待。
陈佳乐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册子的第一页。
里面是密密麻麻的、略显潦草的毛笔字,记录的是某地民俗轶事,看起来并无异常。
她一页页地翻下去,内容多是些神怪传说、乡野奇谈,文笔确实粗陋。
希望如同被戳破的气球,一点点瘪了下去。难道真的只是一本普通的杂记?
就在她翻到册子后半部分,心情逐渐沉落时,指尖触碰到了一页纸张的异样——这一页似乎比其他的稍厚一些,边缘也有些许不平整的黏连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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