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那条近乎垂直的险道连滚带爬地往下逃,碎石哗啦啦地往下掉,好几次苏芷都感觉脚下一空,全靠裴九霄死命拽着才没摔下深渊。
等终于踩到相对平坦的山谷地面时,两人都瘫倒在地,只剩下喘气的份儿,浑身骨头像散了架,衣服被荆棘刮成了布条,比乞丐还狼狈。
夜风在山谷里呼啸,吹得人透心凉。
苏芷抱着胳膊直哆嗦,牙齿磕得咯咯响。
裴九霄也好不到哪儿去,左臂伤口估计又崩开了,疼得他额角青筋直跳。
他挣扎着坐起来,脱下自己那件刚换上没多久、此刻也破了的粗布外衫,扔给苏芷。
“穿上。”他声音沙哑,带着不容置疑。
“病倒了更麻烦。”
苏芷看着他只穿一件单薄里衣、在寒风中微微发抖的样子,鼻子一酸,没接:
“你自己穿!我……我没事!”
“让你穿就穿!哪那么多废话!”
裴九霄火了,捡起衣服硬塞到她怀里,自己扭过头去,
“小爷我火气旺,冻不死!”
苏芷捏着那件带着他体温和淡淡血腥味的破衣服,心里堵得难受。
这混蛋,什么时候都这么嘴硬。
她默默把衣服裹在身上,果然暖和了一点。
衣服很大,几乎把她整个人包了起来。
“谢谢。”她小声说。
裴九霄没吭声,只是抱着胳膊,警惕地观察着漆黑的山谷。
黑风寨是暂时逃出来了,可这荒山野岭的,同样危机四伏。
没吃的,没喝的,后面有没有追兵也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
苏芷的声音带着哭腔,又冷又怕又绝望。
“黑风寨也靠不住,我们还能去哪?”
裴九霄沉默了很久,久到苏芷以为他也没了主意。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了决心:
“还有一个地方……或许能碰碰运气。”
“哪儿?”
“往南走,大概两三天路程,有个地方叫‘落霞滩’。”
裴九霄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那里……曾经有个小渔村,我娘的老家。很多年没回去过了,不知道还有没有人住。但那是附近唯一可能不跟官府和‘紫薇垣’沾边的地方了。”
落霞滩?娘的老家?
苏芷还是第一次听裴九霄提起自己的身世。
她看着他在黑暗中显得有些孤寂的侧影,心里那点害怕奇异地被一种好奇和……
淡淡的心疼取代了。
这家伙,原来也有家人,有过去。
“好,我们去落霞滩。”
苏芷立刻表示同意。
有目标总比漫无目的地逃强。
休息了片刻,恢复了一点体力,两人互相搀扶着,沿着山谷往南走。
没有火,只能借着微弱的月光摸索前行。
裴九霄凭着记忆和模糊的星辰辨别方向,苏芷则紧紧跟在他身后,一步不敢落下。
这一路走得无比艰难。
饥饿、寒冷、疲惫、伤痛,像附骨之蛆般折磨着他们。
苏芷觉得自己随时都会晕过去,但看着前面那个虽然踉跄却始终没有倒下的背影,她咬碎了牙也得撑着。
后半夜,天空飘起了冰冷的雨丝,更是雪上加霜。
两人找到一处稍微能挡风的山岩凹陷处,挤在一起瑟瑟发抖。
衣服早就湿透了,粘在身上又冷又重。
“喂……裴九霄,”苏芷冷得牙齿打架,声音断断续续。
“我们……会不会死在这儿啊?”
“放屁!”
裴九霄骂了一句,把她往自己怀里又搂紧了些,用身体挡住外面吹来的冷风。
“小爷我命硬,阎王爷不收!你给我撑住了,别睡!睡着了就真醒不过来了!”
他的怀抱并不温暖,甚至因为湿冷而显得有些冰凉,但那坚实的触感和强有力的心跳,却像一道屏障,替她挡住了部分风雨和恐惧。
苏芷把头埋在他胸口,听着那有力的心跳声,意识模糊地想,这家伙……
好像也没那么讨厌……
雨渐渐小了,天边泛起一丝鱼肚白。
裴九霄摇了摇怀里快要冻僵的苏芷:
“天亮了,得继续走,找个能生火的地方,不然真撑不住了。”
苏芷勉强睁开眼,点了点头。
两人挣扎着站起来,继续踏上未知的旅途。
白天比晚上好走些,但饥饿感更加强烈。
两人只能找些野果充饥,又酸又涩,根本不解饱。
裴九霄左臂的伤口因为淋雨和得不到休息,开始发红肿胀,明显是感染了。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走路都开始打晃,却依旧强撑着。
走到中午,太阳出来,稍微驱散了些寒意。
两人找到一条小溪,赶紧喝了个水饱。
裴九霄靠在河边一块大石头上,闭着眼,眉头紧锁,呼吸粗重。
苏芷看着他手臂上狰狞的伤口,心急如焚。
再这样下去,不等找到落霞滩,裴九霄就得先垮掉。
她想起怀里还有一点之前采集的、没吃完的月华草和清心菇,赶紧掏出来,嚼碎了想给他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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