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滞而压抑。只剩下低沉的交谈声、纸张翻动的沙沙声、官员偶尔提出的简短问题,以及乘客们或紧张或疲惫的应答。队伍缓慢地向前蠕动。
塞缪尔安静地排着队,目光平静地观察着前方。他看到官员们一丝不苟地核对护照和签证,用紫外线灯扫描证件真伪,偶尔会对某些乘客多问几个问题——行程目的、停留时间、携带物品。一切都在一种高效而冷漠的程序中进行。
然后,轮到他了。
他走向指定的那张桌子。桌后坐着一位四十岁上下、表情严肃的移民局官员,旁边是一位穿着海关制服、眼神略显疲惫但依然警觉的关员。
“中午好。”塞缪尔主动开口,声音平稳,语气带着礼貌。
移民官员抬起头,接过他的护照,快速翻开,目光在照片和他的脸之间扫了几个来回。
“塞缪尔·莱恩先生。英国公民。”官员例行公事地陈述,“访问目的?”
“商务洽谈,兼带休假。”塞缪尔回答,语气自然。
“停留时间?”
“预计两周左右。看行程安排。”
官员点了点头,手指在入境名单上找到了他的名字,做了一个标记。接着,他拿起一个紫外线小手电,仔细照射护照的特定页面,检查防伪特征。几秒钟后,他似乎满意了。
“欢迎来到美国,莱恩先生。”他说道,拿起入境章,“砰”的一声,在护照页上盖下了清晰的蓝色戳记。手续完成。
紧接着,旁边的海关官员向前倾身,目光投向塞缪尔。他的面前放着一叠海关申报表。
“申报表。”海关官员言简意赅地说道。
塞缪尔从口袋中取出那张对折的表格,递了过去。
官员展开表格,目光迅速扫过那些几乎全部划着“无”的栏目。他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动了一下。
“没有携带任何需要申报的物品?”他确认道,语气里带着一丝例行公事的怀疑。很少有旅客,尤其是头等舱旅客,表格会如此干净。
“没有。”塞缪尔语气肯定,脸上露出一丝略带无奈的微笑,“很遗憾,我的行李在航程中意外遗失了。所以,如您所见,我没有任何需要申报的东西。”他摊了摊空着的双手,姿态坦然。
海关官员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两秒,似乎在评估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又低头看了一眼申报表,然后抬眼看了看塞缪尔空无一物的身旁——没有行李箱,甚至没有一个随身背包。
这种极端的“轻装”似乎佐证了他的说法。官员脸上的最后一丝疑虑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省事了”的表情。
“好吧。”他在表格上潦草地画了个勾,示意通过,“很遗憾听到您丢失了行李。您可以走了,莱恩先生。祝您在纽约顺利。”
“谢谢。”塞缪尔微微颔首,收起护照和那张被画了勾的申报表,从容地穿过检查点,走向餐厅出口。
整个过程中,附近的几位警员只是抱着手臂,目光懒散地扫视着人群,并没有在他身上多做停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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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缪尔站在通往码头出口的通道口,并没有立刻随着人流离开。他停下脚步,身体微微侧靠在冰冷的金属舱壁上,目光随意地扫视着周围喧闹的人群和下船的人流。
他在等。等那个苍白的身影。
乘客们提着大包小裹,脸上洋溢着抵达终点的兴奋或与亲友重逢的喜悦,从他身边匆匆走过。塞缪尔仿佛激流中的一块礁石,静止而沉默,与周围的欢快格格不入。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扛着一个看起来相当沉重的行李箱,有些费力地从他侧面的通道挤了过来。是卡利姆。
“嘿!塞缪尔!”卡利姆看到他,脸上立刻绽开那标志性的笑容,仿佛之前舷廊上那番急于划清界限的谈话从未发生过。他将行李箱咚的一声放在地上,喘了口气。
“恭喜通关!”他咧嘴一笑,用袖子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汗,“这帮家伙查得可真够细的,是吧?不过我看你肯定没问题。”
他的目光快速地在塞缪尔身后扫了一眼,似乎在寻找什么人,随即露出一丝了然的神情:“在等那位‘脸色惨白’的朋友?”
没等塞缪尔回答,他便自顾自地点了点头:“也对,你们俩……呃,看起来确实像是一路的。”他话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调侃,但并无恶意。
塞缪尔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反问道:“你的‘那位’先生呢?我没看到他和你一起。”
他确实留意了,在检查队伍和现在的人群里,都没有看到那个需要卡利姆“伺候”的、气质特殊的雇主。
卡利姆闻言,脸上的笑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灿烂,甚至带上了一点神秘兮兮的味道。
“他啊,”他拖长了语调,朝船体上方某个方向含糊地挥了挥手,“不喜欢挤在人堆里。他有他的…嗯…特殊通道。等会儿自然会下来,用不着我操心。”他的语气轻松,仿佛这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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