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碎,踏破了县城边缘土路上的宁静,也踏碎了曹山林胸膛里那颗归心似箭的迫切。晚霞将天边染成一片瑰丽的绛紫与橙红,为这座北方小县城披上了一层温暖的薄纱。风从耳畔呼啸而过,带着县城特有的、混合着炊烟与尘土的气息,这熟悉的味道,比山林间任何清新的空气都更让他感到心安。他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有力而急促地搏动,不是因为策马奔驰的劳累,而是因为那扇越来越近的院门,以及门后他日夜牵挂的人。
终于,在那条熟悉的巷子口,他勒住了缰绳。那座灰墙小院静静地伫立在暮色里,院门紧闭,但门缝里隐约透出煤油灯温暖的光晕,如同黑夜中指引归航的灯塔。他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马拴在门旁的老槐树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了一下因激动而有些紊乱的呼吸,这才抬手,轻轻叩响了门环。
“咚、咚、咚。” 敲门声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院内立刻传来一阵细碎而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倪丽华那带着警惕的询问:“谁呀?”
“丽华,是我。”曹山林应道,声音因长途跋涉和心情激荡而显得有些沙哑。
门内静默了一瞬,随即是门闩被迅速拉开的“哗啦”声。院门“吱呀”一声被从里面猛地拉开,倪丽华那张带着惊愕、随即被巨大喜悦淹没的脸庞出现在门后。她身上还系着做饭的围裙,手上沾着些许面粉。
“姐夫!你回来了!”少女的声音瞬间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眼睛瞪得大大的,闪烁着激动的泪光。
几乎在倪丽华开门的同时,正屋的门帘也被猛地掀开,倪丽珍抱着孩子出现在门口。她显然也听到了动静,脸上带着尚未褪去的担忧和一丝不敢确认的期盼。当她看清院子里那个风尘仆仆、脸庞黝黑消瘦却带着温暖笑容的身影时,整个人都僵住了,嘴唇微微颤抖着,怀里的孩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情绪的剧烈波动,不安地扭动了一下。
“山林……”倪丽珍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仿佛怕惊扰了这梦境般的一幕。她快步走下台阶,甚至忘了脚下还有一级,踉跄了一下。
曹山林一个箭步上前,稳稳扶住了妻子的胳膊。四目相对,千言万语都堵在了喉咙里。他看到她眼圈迅速泛红,里面盛满了后怕、思念和如释重负的泪水。他看到她怀里的儿子,正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自己这个“陌生”的父亲。
“我回来了。”曹山林伸出粗糙的手,轻轻抹去妻子眼角溢出的泪珠,声音低沉而温柔,“没事了,一切都好。”
这三个字,仿佛有着神奇的魔力,瞬间击溃了倪丽珍所有强装镇定的外壳。她的眼泪如同断线的珠子,扑簌簌地滚落下来,但她却努力扬起一个带着泪花的笑容,用力地点着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和孩子,天天都盼着……”
这时,丽娟和丽芬也从屋里跑了出来,看到姐夫,两个小姑娘也高兴地围了上来,叽叽喳喳地问个不停。
“姐夫,你们真的把狼群都打跑了吗?”
“听说狼王比牛还大,是真的吗?”
小院里,因为男主人的归来,瞬间充满了久违的、鲜活而温暖的生活气息。
曹山林一手揽着妻子的肩膀,一手逗弄着儿子的小手,感受着那软乎乎的触感,心中那片因连日杀戮和紧张而变得坚硬冷冽的角落,瞬间被这家庭的暖意融化。他一边回答着妹妹们七嘴八舌的问题,一边抱着孩子,和妻子、妹妹们一起走进了温暖的正屋。
屋里,炕桌已经摆好,上面放着几碟咸菜和一盆冒着热气的高粱米粥,显然是正准备吃晚饭。熟悉的家的味道,让曹山林感到无比的踏实与满足。
“还没吃饭吧?快,丽华,再去炒个鸡蛋,把锅里贴的饼子都拿来!”倪丽珍连忙吩咐着,自己则将孩子放在炕上,转身就去给曹山林打热水洗脸。
热气腾腾的洗脸水端上来,曹山林脱下那件沾染了血污、尘土和硝烟气息、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外衣,用温热的毛巾仔细擦洗着脸庞和手臂。冰凉的水触碰到皮肤,带走疲惫,也让他彻底从征尘中清醒过来。他换上了倪丽珍递过来的干净家常衣服,浑身顿时觉得松快了许多。
一家人围坐在炕桌旁,就着炒鸡蛋、咸菜疙瘩和高粱米粥,这顿简单的晚饭,却吃得比任何山珍海味都香甜。曹山林饿极了,连喝了三大碗粥,吃了好几个贴饼子。倪丽珍和妹妹们则几乎没怎么动筷子,目光始终聚焦在他身上,听着他讲述这次远征的经过。
曹山林没有描绘那些过于血腥和危险的细节,尤其是夜袭营地、生死一线的关头,他只是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他更多地讲述了鄂伦春人的热情好客,那片陌生山林的辽阔苍茫,月亮泡子设伏的巧妙,以及最后捣毁狼巢、接受赠礼的经过。即使如此,也足以让倪丽珍听得心惊肉跳,紧紧攥住了衣角,而倪丽华和两个妹妹则听得两眼放光,充满了向往与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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