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昭公主被阿史那禹疆强行掳至西煌王庭深处。她并未被投入阴暗的牢狱,而是被安置在一座极其精美却守卫森严的宫殿之中——“栖梧殿”。这名字,在西煌一众宫殿中,显得很突兀,因为它完全带着一种昙昭的韵味,但于永昭看来,似乎又带着一种讽刺的意味。
栖梧殿内,陈设极尽奢华,弥漫着浓郁的异域风情。地上铺着厚实华美的波斯手工绒毯,毯面用金线、银线及彩丝织出繁复的藤蔓与石榴纹样,色彩浓烈炫目。这绒毯不仅彰显富贵,更在昼夜温差极大的沙漠环境中,为殿内保存着宜人的温度,行走其上柔软无声。
墙壁并非裸露的石砖,而是悬挂着数幅巨大的阿拉伯风格织锦壁毯,其上描绘着沙赫狩猎雄狮的英勇场面、商队穿越沙漠的壮阔景象以及西煌神话中的沙狼与异兽,栩栩如生,充满力量感。
殿内少见中原常见的高桌高椅,取而代之的是低矮的镶嵌象牙与珍珠贝的乌木茶几和堆满柔软靠垫与丝绸软枕的宽大坐榻,供人席地而坐,舒适而慵懒。
巨大的黄铜鎏金枝状烛台从穹顶垂下,数个精巧的银制熏香炉置于角落,散发着没药、乳香与异域辛香混合的浓郁香气,温暖馥郁,不仅驱散了塞外的寒意,更营造出一种神秘而奢靡的氛围。
整个殿堂温暖如春,华丽厚重,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西煌王庭的富庶、权力以及与中原迥异的沙漠文明气息。
阿史那禹疆对永昭的“安排”,充满了矛盾:
侍女送来崭新的衣裙,用料皆是昙昭罕见的顶级丝绸、西煌特有的珍贵皮毛,色彩华美,绣工精湛。送来的食物也极其丰盛精致,满桌子都是西煌的特色珍馐。栖梧殿内有一处巧夺天工的室内花园,穹顶镶嵌着半透明的琉璃瓦,让炽烈的阳光变得柔和宜人。花园内精心栽培着来自绿洲与遥远国度的奇花异卉:耐旱的沙漠玫瑰灼灼盛开,低矮的香料植物如薰衣草与薄荷散发出阵阵幽香,甚至还有几株珍贵的枣椰树和石榴树,在精心设计的暗渠灌溉系统滋养下茁壮成长。在这片以黄沙与砾石为主的干旱之地,维持这样一片充满生机的绿色,所需的水源和人力极其庞大,其珍贵程度远超金银。
琴棋书画所需之物,也一应俱全。甚至还有昙昭的书籍供她消遣。
然而,优渥的物质条件下,是严苛到令人窒息的人身限制与彻底的隔绝:
殿外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皆是阿史那禹疆最精锐的亲兵,眼神锐利,面无表情。永昭偶尔试图靠近殿门或花园边界,迎接她的永远是冰冷铠甲阻挡的手臂和她完全听不懂的、短促而严厉的西煌语呵斥。
殿内亦有数名沉默寡言、眼神警惕的侍女,寸步不离地“侍奉”。永昭曾尝试用昙昭语或简单的手势与她们交流,哪怕只是询问最基础的需求,得到的唯有茫然的眼神、警惕的摇头,或是一成不变的、用西煌语回复的、她根本无法理解的简短音节。所有的声音都成了无意义的噪音,所有的意图都无法传达,这种深沉的寂静与隔膜,比严密的看守更让她感到绝望。
她如同被困在金笼中的雀鸟,不仅失去了自由,更成了聋子与哑巴,被抛入一个声音对她而言毫无意义的陌生世界。
她的活动范围被严格限定在栖梧殿及其附属的小花园。殿门对她而言,不仅是物理的天堑,更是信息与情感交流的绝壁。她无法得知任何外界的消息,尤其是关于昙昭、关于皇兄、关于长孙烬鸿的任何只言片语。阿史那禹疆,这个唯一能使用她语言的人,成了她与外界唯一的联系通道,这让她对他既依赖又憎恶。
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与孤绝中,永昭曾不甘地多次尝试。她向侍女指着远方,做出询问的姿态;她在地上画出昙昭的图腾,眼中充满希冀。然而,经过数次艰难且注定得不到任何有效回应的尝试,她从侍女那里唯一能勉强确认的,便是那个将她掳来此地的、气势逼人的西煌沙赫扎德之名——阿史那禹疆。
当她第一次在心中默念这个名字时,一种异样感悄然掠过心头。‘阿史那禹疆……禹疆……’这名字的音节……似乎在哪里听过?并非近日,而是……在更久远、更模糊的记忆深处?然而,那感觉飘忽如烟,当她试图在这片被西煌语包围的、令人头脑空白的寂静中去回想时,却只剩下一片虚无,仿佛只是被困于此产生的恍惚错觉。
‘难道是……西苑公主的儿子……那个早夭的西煌小皇子?’她摇了摇头,‘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嬷嬷说过,那个可怜的西煌小皇子已经病死了……怎么可能会是那个讨厌无礼的家伙!’永昭将这无端的思绪压下,并把它归于身处绝境的胡思乱想。
这精美的宫殿如同一座铁桶般的囚笼。
永昭心中默算:长安至疫区约十日,抗疫耗近两月,如今距父皇每月必需的“昙髓玉露”彻底断供……仅剩三个月!不知长孙和皇兄会不会救回她,而父皇又会不会在“昙髓玉露”药丸断供前找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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