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美的体力已经彻底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力在支撑。就在她感觉自己快要倒下时,眼前豁然开朗!他们终于冲出了令人窒息瘴疠谷!前方是起伏的丘陵和一望无际的、在夕阳下闪烁着金光的……大海!
到了!他们终于抵达了雷州半岛的南端!
“那边!哑婆湾!”守方人指着远处一个隐蔽在峭壁下的、小小的荒凉海湾。
希望就在眼前!两人鼓起最后的力量,向着海湾奔去。
哑婆湾与其说是个渔村,不如说是一片被遗弃的废墟。只有几间歪歪扭扭、快要倒塌的破木屋,和一条简陋破败的小栈桥伸入海中。海湾里静悄悄的,看不到任何船只的影子。
难道……没有船?
一股绝望瞬间攫住了岫美。
守方人仔细观察着海滩上的痕迹,眼神锐利:“有船来过,而且刚离开不久!”他指着沙滩上几道新鲜的、通向海里的拖痕和散落的杂物。
就在这时,身后山林中,猎犬的狂吠声和追兵的呐喊声再次逼近!他们已经追出山谷,看到了海湾边的两人!
“在那里!别让他们跑了!”
绝境!再次降临前!
就在岫美和守方人几乎要陷入绝望之际,突然,从远处一块巨大的礁石后面,悄无声息地滑出一条窄长低矮、看起来破旧却异常坚固的帆船!船头站着一个皮肤黝黑、精瘦干练、眼神如同鹰隼般锐利的老船公,他对着岫美和守方人用力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过去!
是野船!它没走!或者说,它一直藏着,在观察!
求生本能驱使下,两人用尽最后力气,跌跌撞撞地冲过沙滩,扑向齐膝深的海水,向着那条船挣扎而去。
船上的水手放下绳梯。守方人先将几乎虚脱的岫美推上船,自己才敏捷地攀爬而上。
“开船!快开船!”守方人一上船就急促地对那老船公道。
老船公却不急不忙,眯着眼睛打量着狼狈不堪的两人,又看了看已经冲上海滩、距离只有百余步的追兵和狂吠的猎犬,慢悠悠地伸出三根黑瘦的手指。
“三百块大洋。现钱。或者……等值的好货。”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带着浓浓的海腥味和不容置疑的市侩。
追兵已经开始朝船上放箭!几支箭矢哆哆地钉在船舷上!
岫美又急又怒,守方人却异常冷静。他迅速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布包,扔给老船公——里面是最后剩下的那点苗寨烟土和一些零碎珠宝。
老船公打开瞥了一眼,掂量了一下,似乎还算满意,这才对船尾的水手吆喝一声:“起锚!升半帆!”
水手们熟练地操作起来。帆船缓缓驶离栈桥。
海滩上的追兵气得跳脚,箭矢更加密集地射来,但距离已经拉开,难以造成威胁。那条“鬼影子”莫七并没有出现在追兵中,不知潜伏在何处。
帆船借着风势,逐渐加速,驶向暮色深沉的大海。将那片充满杀戮和追捕的土地,暂时抛在了身后。
岫美瘫坐在甲板上,望着渐渐远去的海岸线,心中百感交集。她终于……暂时逃脱了。但付出的代价是巨大的,前路依旧是茫茫大海和未知的凶险。
守方人站在船头,依旧警惕地注视着后方,确保没有船只跟踪。
老船公走过来,将那个小布包揣进怀里,眯着眼看着岫美,又看了看守方人,咧嘴露出一口被烟熏黄的牙:“去哪?香港?澳门?还是南洋?”
守方人转过身,与老船公对视:“香港。最快速度。”
“价钱另算。”老船公嘿嘿一笑,“海上风浪大,说不定还会遇到水师巡船或者海盗……得加钱。”
岫美的心又提了起来。这果然是一条亡命之船。
守方人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帆船在夜色中破浪前行,咸腥的海风扑面而来。岫美抱紧膝盖,看着漆黑如墨的海面和天上稀疏的星斗,感受着身体的疲惫和心灵的震荡。
她从沪海深闺中的大小姐,变成仓皇的逃犯,再到如今与神秘组织同行、持枪杀人、亡命天涯的“方姑娘”……这短短数月的经历,恍如隔世。
而她知道,这绝非结束。香港并非终点,只是寻找弟弟、揭开真相、继承父亲遗志的下一站。那个庞大的、无处不在的鸦片利益网络,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海上的航程,注定不会平静。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那本紧贴肌肤、用油布包裹的父亲的研究手稿。那薄薄的纸页,是希望之火,也是招灾之源。
海天相接处,曙光微露,映亮前方更加汹涌的未知。
破旧的帆船在墨蓝色的海面上起伏,如同一片被遗弃的枯叶。咸涩冰冷的海风灌满船帆,发出呜呜的声响,也刺痛了高堂岫美裸露在外的皮肤。她蜷缩在甲板一角,裹紧身上那件几乎无法蔽体的破烂衣衫,望着远方海平面下那条渐渐模糊、最终彻底消失的黑线——那是承载了太多噩梦与追杀的雷州半岛。
暂时……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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