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世界被压缩在床底这片狭窄的黑暗里,鼻腔中充斥着尘土和木头腐朽的混合气味,潮湿的霉味像细针扎进鼻道,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陈年木屑的苦涩。
指尖上,刘翠花掌心血痕的弧度仿佛还带着余温,那黏腻的触感像一条冰冷的蛇,缠绕着我的神经,皮肤上残留的血渍早已干涸,却仍能感知到那层薄痂在指腹划过时的细微拉扯,如同砂纸轻磨。
我闭上眼,那七道深浅不一的短横在我脑中自动浮现,金手指的功能在这一刻被催发到了极致。
它不再是简单的触感增强,而是一台精密的分析仪,将那七道血痕的间距、倾斜角度、每一笔的起笔顿挫都拆解、量化,然后与我记忆中鞋垫下那枚铜钥匙边缘的锯齿进行三维比对。
吻合,完美吻合。
心脏猛地一沉,我瞬间明白了。
这不是拓印,这是一种比拓印更古老、更绝望的传递方式——密码。
刘翠花在生命最后一刻,用她自己的血,画下的不是一个物体的形状,而是它的核心——数量。
七道锯齿。
这个数字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意识深处。
它在耳膜后方嗡鸣,仿佛有电流顺着脊椎爬升,指尖不自觉地抽搐。
是七个人名?
七次肮脏的交易?
还是……七年前,那场被掩埋在岁月尘埃下的某桩惨案?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颤抖着,我将手探入内衣的夹层,摸到了那个冰凉坚硬的微型胶卷。
金属外壳的棱角硌着掌心,像一块沉入深海的铅块。
我不敢在这样随时可能暴露的环境下打开它,只能凭借金手指超常的触觉,在黑暗中反复摩挲。
胶卷两端有极其细微的刻痕——一端密集如蚁行,触之如盲文凸点;另一端稀疏如风扫落叶,指尖滑过时几乎察觉不到,却在神经末梢留下微弱的震颤。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将这两种不同的触感和密度死死记在心里,这或许是解开一切的另一把钥匙。
就在这时,远处猪圈的方向,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木门摩擦声,像是夜风吹过,却又比风声多了一丝刻意——那是木栓与门槽之间被缓慢推开时的滞涩声响,伴随着一丝金属铰链的呻吟。
我立刻屏住呼吸,像壁虎一样将整个身体紧紧贴在冰冷的地面上,胸腔紧贴地板,连心跳的震动都试图压抑。
我将耳朵的感知放到最低,而将金手指的触觉放大到极限。
透过地板的微弱震动,我“听”到了一阵极其细微的、断断续续的摩擦声。
有人正用指甲,在老K院子外那圈木栅栏上划动。
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独特的节奏——三长,两短,然后是一个短暂的停顿,接着又是三长。
我的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信号!
它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撬开我记忆的闸门。
童年时,我和顾昭亭为了躲避村里大人的责罚,常常藏在后山的废弃砖窑里,我们约定过一套只有我们两人才懂的暗号。
安全时,是三长两短;有危险,是五声短促的敲击。
而眼前这个信号,是我们将两者结合起来的变体——“我已安全,但周围有危险,速来接应”。
是谁?顾昭亭早已离开村子,杳无音信。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心跳如擂鼓,震得耳膜发麻。
是陷阱吗?是陈守义在试探我?
我迟疑了足足半分钟,那声音没有再响起。
最终,一种直觉压倒了理智。
我蜷起食指,用指关节,对着身下的地板,以同样的节奏,轻轻叩击了三下。
这是我们约定中的回应:“收到,原地待命。”
门外,一道贴着地面的阴影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随即,老K房间的木门被无声地推开一道缝,一个脑袋探了进来。
逆着窗外惨淡的月光,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圈浓密的胡茬和一双写满惊惶的眼睛。
他匍匐在地,像一条蛇,悄无声息地滑到床边。
是李聋子。
他看到了蜷缩在床底的我,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愕,随即被巨大的悲伤和急切所取代。
他无法说话,只能用双手飞快地比划着,动作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凌乱。
他指了指门外,做出一个女人被粗暴拖拽的动作,然后指向自己,眼神里满是痛苦。
我明白,他在告诉我:姐姐被抓走了,我看见了。
紧接着,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我的手上,比划道:“你手里……是不是有她的……布条?”
我浑身一震。
确实,今天下午刘翠花在院子里晒那些染坏的蓝染碎布时,一阵风吹跑了一块,是我顺手捡起来递给她的。
后来不知怎么,她又把那块布塞回了我手里,当时我没在意,随手就揣进了外套口袋。
那块布……我猛地想起来,擦拭刘翠花掌心血迹的,正是那半截蓝布!
我立刻从口袋里掏出那块已经染上暗红色血迹的布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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