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蜷缩在废弃猪圈最阴暗的角落,潮湿的霉味混着干草碎屑钻进鼻腔,像一层黏腻的薄膜覆在呼吸之上。
头顶腐朽的木梁滴下冷凝水,一滴,又一滴,砸在脚边铁桶上的“叮——咚”声被拉得极长,仿佛时间本身也在发霉。
冰冷的金属外壳紧贴耳廓,每一次心跳都撞击着怀表的机芯,发出细微的共振,像是有只金属虫在颅骨内侧轻轻啃噬。
指尖划过怀表背面,我一遍遍用指甲叩击,复刻着记忆中老K敲击模型肋骨的节奏——三短,一长。
声音在死寂的空气里回荡,清晰得近乎刺耳。
每一次敲击,指尖都传来轻微的震麻,仿佛那金属不是在振动,而是在回应某种沉睡的指令。
我闭上眼,熟悉的热流顺着指尖涌入脑海,金手指被动激活,母亲那卷胶卷里的声音片段如潮水般涌出。
心电图刺耳的警报声,注射器推注药液时细微的“嘶——”声,老K那句梦呓般的低语……它们像一群失控的幽灵,在我颅内冲撞、盘旋。
停顿。
我深吸一口气,鼻腔里充斥着干草与铁锈的混合气味,压下翻涌的情绪,再次敲击。
再三短。
就在第四下敲击声落下的瞬间,奇迹发生了。
一直被我体温捂热的怀表,夹层里那卷脆弱的胶卷,竟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震颤——像一只冬眠的甲虫被惊醒,在壳内轻轻蹬腿。
掌心的皮肤瞬间绷紧,我甚至能感觉到那微弱的脉动,如同心跳的倒影。
不是幻觉。
我屏住呼吸,指甲以完全相同的力度与间隔,重复那个节奏。
这一次,我听到了——不是通过耳朵,而是通过指尖与金属接触的皮肤,一种极细微的磁音从胶卷边缘渗出,顺着神经直接灌入我的感知。
那是我母亲的呼吸声,微弱、断续,像风中残烛,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而在那呼吸的背景里,我清晰地捕捉到了一个被忽略的细节——钟楼报时的第七声,沉闷而悠长,像一口铜钟在地底深处被敲响。
我猛地睁开双眼,猪圈的黑暗仿佛被一道闪电劈开。
那不是暗号!
那该死的节奏,根本不是用来传递信息的暗号,它是一个启动键!
老K每一次在验货前敲击模型,不是在进行什么神秘仪式,他是在“唤醒”——唤醒模型里被封存的某种记忆回路。
而我刚刚,就在这肮脏的猪圈里,无意中触发了我母亲“死亡录像”的重播。
恐惧和狂喜交织成一张巨网,将我牢牢缚住。
我连滚带爬地冲出猪圈,直奔姥姥家的储藏室。
夜色深沉,我却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燃烧,指尖仍残留着怀表震颤的余感,像电流未散。
储藏室里,灰尘在手机微光中浮游,像一场无声的雪。
我翻箱倒柜,终于从一堆旧物里刨出了那台落满灰尘的老式录音机。
它像一头沉睡的巨兽,笨重而可靠,金属外壳冰凉,指尖拂过时带起一阵静电的刺麻。
我将那卷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胶卷小心翼翼取出,借着微光接入改装过的音频接口。
就在这时,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我吓得差点叫出声。
“别怕,是我。”苏眠的声音压得极低,她手里攥着一节崭新的电池,塞到我手里,指尖冰凉,“我……我之前偷偷录过一段老K检查模型时的自言自语。”
我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迅速装好电池。
录音机发出一阵“咔哒”声,齿轮咬合,磁带开始运转。
苏眠的录音质量很差,充满了杂音,像沙砾摩擦耳膜,但老K那阴冷的声音却异常清晰,仿佛贴着耳边在喃语:“静止才是完整……心跳是污染……完美的艺术品,不该有杂音……”
我没有理会他疯子般的呓语,全部心神都集中在另一件事上。
我将胶卷的磁信号导入电脑,转换成可视化的波形图。
屏幕上,代表母亲呼吸声的波形平缓而微弱,几乎快要和背景噪音融为一体。
我深吸一口气,用手指在桌面上敲出了那个节奏——三短一长。
就在敲下最后一下的瞬间,屏幕上的波形图猛然发生剧烈突变!
一道尖锐的峰值拔地而起,仿佛被凭空注入了一股强大的电流,随后迅速衰减。
金手指的能力在这一刻被催发到了极致。
我脑中瞬间闪过七天内所有被我记录下来的异常现象:张婆婆家那盏忽明忽暗的灯,殡仪馆值班室突然熄灭的灯,甚至……许明远房间里,那盏透过窗帘映出的、也曾有过一次诡异闪烁的昏黄台灯!
它们的熄灭,或者说闪烁,都不是随机的!
在我金手指的回溯和比对下,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模式浮现出来——在彻底熄灭前的最后一刻,它们都曾以“三短一长”的节奏,快速闪烁了四下!
我的指尖瞬间冰冷,掌心渗出冷汗,黏在桌面上。
点灯,从来不是信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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